夫君子小人,类物之称。蹈道则为君子,违之则为小人。屠钓,卑事也;版筑,贱役也,太公起为周师,傅说去为殷相。非论公侯之世,鼎食之资,明扬幽仄,唯才是与。逮于二汉,兹道未革,胡广累世农夫,伯始致位公相;黄宪牛医之子,叔度名重京师。且任子居朝,咸有职业,虽七叶珥貂,见崇西汉,而侍中身奉奏事,又分掌御服。东方朔为黄门侍郎,执戟殿下。郡县掾史,并出豪家,负戈宿卫,皆由势族,非若晚代,分为二途者也。汉末丧乱,魏武始基,军中仓卒,权立九品。
盖以论人才优劣,非为世族高卑。因此相沿,遂为成法。自魏至晋,莫之能改,州都郡正,以才品人,而举世人才,升降盖寡。徒以冯藉世资,用相陵驾,都正俗士,斟酌时宜,品目少多,随事俯仰,刘毅所云“下品无高门,上品无贱族”者也。岁月迁讹,斯风渐笃,凡厥衣冠,莫非二品,自此以还,遂成卑庶。周、汉之道,以智役愚,台隶参差,用成等级;魏晋以来,以贵役贱,士庶之科,较然有辨。夫人君南面,九重奥绝,陪奉朝夕,义隔卿士,阶闼之任,宜有司存。既而恩以幸生,信由恩固,无可惮之姿,有易亲之色。孝建、泰始,主威独运,官置百司,权不外假,而刑政纠杂,理难遍通,耳目所寄,事归近习。赏罚之要,是谓国权,出内王命,由其掌握,于是方途结轨,辐凑同奔。人主谓其身卑位薄,以为权不得重。曾不知鼠凭社贵,狐藉虎威,外无逼主之嫌,内有专用之功,势倾天下,未之或悟。
挟朋树党,政以贿成,鈇钺创磐,构于筵笫之曲,服冕乘轩,出乎言笑之下。南金北毳,来悉方艚,素缣丹魄,至皆兼两,西京许、史,盖不足云,晋朝王、庾,未或能比。及太宗晚运,虑经盛衰,权幸之徒,慑惮宗戚,欲使幼主孤立,永窃国权,构造同异,兴树祸隙,帝弟宗王,相继屠劋。民忘宋德,虽非一途,宝祚夙倾,实由于此。呜呼!《汉书》有《恩泽侯表》,又有《佞幸传》。今采其名,列以为《恩幸篇》云。
戴法兴,会稽山阴人也。家贫,父硕子,贩珝为业。法兴二兄延寿、延兴并修立,延寿善书,法兴好学。山阴有陈载者,家富,有钱三千万,乡人咸云:“戴硕子三儿,敌陈载三千万钱。”
法兴少卖葛于山阴市,后为吏传署,入为尚书仓部令史。大将军彭城王义康于尚书中觅了了令史,得法兴等五人,以法兴为记室令史。义康败,仍为世祖征虏、抚军记室掾。上为江州,仍补南中郎典签。上于巴口建义,法兴与典签戴明宝、蔡闲俱转参军督护。上即位,并为南台侍御史,同兼中书通事舍人。法兴等专管内务,权重当时。孝建元年,加建武将军、南鲁郡太守,解舍人,侍太子于东宫。大明二年,三典签并以南下预密谋,封法兴吴昌县男,明宝湘乡县男,闲高昌县男,食邑各三百户。闲时已卒,追加爵封。法兴转员外散骑侍郎,给事中,太子旅贲中郎将,太守如故。
世祖亲览朝政,不任大臣,而腹心耳目,不得无所委寄。法兴颇知古今,素见亲待,虽出侍东宫,而意任隆密。鲁郡巢尚之,人士之末,元嘉中,侍始兴王浚读书,亦涉猎文史,为上所知。孝建初,补东海国侍郎,仍兼中书通事舍人。凡选授迁转诛赏大处分,上皆与法兴、尚之参怀,内外诸杂事,多委明宝。
上性严暴,睚眦之间,动至罪戮,尚之每临事解释,多得全免,殿省甚赖之。
而法兴、明宝大通人事,多纳货贿,凡所荐达,言无不行,天下辐凑,门外成市,家产并累千金。明宝骄纵尤甚,长子敬为扬州从事,与上争买御物。六宫尝出行,敬盛服骑马于车左右,驰骤去来。上大怒,赐敬死,系明宝尚方,寻被原释,委任如初。
世祖崩,前废帝即位,法兴迁越骑校尉。时太宰江夏王义恭录尚书事,任同总己,而法兴、尚之执权日久,威行内外,义恭积相畏服,至是慑惮尤甚。废帝未亲万机,凡诏敕施为,悉决法兴之手;尚书中事无大小,专断之。颜师伯、义恭守空名而已。废帝年已渐长,凶志转成,欲有所为,法兴每相禁制,每谓帝曰:“官所为如此,欲作营阳耶?”帝意稍不能平。所爱幸阉人华愿儿有盛宠,赐与金帛无算,法兴常加裁减,愿儿甚恨之。帝常使愿儿出入市里,察听风谣,而道路之言,谓法兴为真天子,帝为应天子。愿儿因此告帝曰:“外间云宫中有两天子,官是一人,戴法兴是一人。官在深宫中,人物不相接;法兴与太宰、颜、柳一体,吸习往来,门客恒有数百,内外士庶,莫不畏服之。法兴是孝武左右,复久在宫闱,今将他人作一家,深恐此坐席非复官许。”帝遂发怒,免法兴官,遣还田里,仍复徙付远郡,寻又于家赐死,时年五十二。法兴临死,封闭库藏,使家人谨录钥牡。死一宿,又杀其二子,截法兴棺,焚之,籍没财物。法兴能为文章,颇行于世。
死后,帝敕巢尚之曰:“吾纂承洪基,君临万国,推心勋旧,著于遐迩。不谓戴法兴恃遇负恩,专作威福,冒宪黩货,号令自由,积衅累愆,遂至于此。卿等忠勤在事,吾乃具悉,但道路之言,异同纷纠,非唯人情骇愕,亦玄象违度,委付之旨,良失本怀。吾今日亲览万机,留心庶事,卿等宜竭诚尽力,以副所期。”尚之时为新安王子鸾抚军中兵参军、淮陵太守。乃解舍人,转为抚军谘议参军,太守如故。
太宗泰始二年,诏曰:“故越骑校尉吴昌县开国男戴法兴,昔从孝武,诚勤左右,入定社稷,预誓河山。及出侍东储,竭尽心力,婴害凶悖,朕甚愍之。可追复削注,还其封爵。”有司奏以法兴孙灵珍袭封。又诏曰:“法兴小人,专权豪姿,虽虐主所害,义由国讨,不宜复贪人之封,封爵可停。”太宗初,复以尚之兼中书通事舍人、南清河太守。二年,迁中书侍郎,太守如故。未拜,改除前军将军,太守如故,侍太子于东宫。晋安王子勋平后,以军守管内,封邵陵县男,食邑四百户,固辞不受。转黄门侍郎,出为新安太守,病卒。
戴明宝,南东海丹徒人也。亦历员外散骑侍郎,给事中。世祖世,带南清河太守。前废帝即阼,权任悉归法兴,而明宝轻矣,以为宣威将军、南东莞太守。景和末,增邑百户。太宗初,天下反叛,军务烦扰,以明宝旧人,屡经戎事,复委任之,以为前军将军。事平,迁宣威将军、晋陵太守,进爵为侯,增邑四百户。泰始三年,坐参掌戎事,多纳贿货,削增封官爵,系尚方,寻被宥。复为安陆太守,加宁朔将军,游击、骁骑将军,武陵内史,宣城太守,顺帝骠骑司马。升明初,年老,拜太中大夫,病卒。
武陵国典书令董元嗣,与法兴、明宝等俱为世祖南中郎典签。元嘉三十年,奉使还都,值元凶弑立,遣元嗣南还,报上以徐湛之等反。上时在巴口,元嗣具言弑状。上遣元嗣下都,奉表于劭。既而上举义兵,劭责元嗣,元嗣答曰:“始下,未有反谋。”劭不信,备加考掠,不服,遂死。世祖事克,追赠员外散骑侍郎,使文士苏宝生为之诔焉。
大明中,又有奚显度者,南东海郯人也。官至员外散骑侍郎。世祖常使主领人功,而苛虐无道,动加捶扑,署雨寒雪,不听暂休,人不堪命,或有自经死者。人役闻配显度,如就刑戮。时建康县考囚,或用方材压额及踝胫,民间谣曰:“宁得建康压额,不能受奚度拍。”又相戏曰:“勿反顾,付奚度。”其酷暴如此。前废帝尝戏云:“显度刻虐,为百姓所疾,比当除之。”左右因倡“诺”。即日宣旨杀焉。时人比之孙皓杀岑昏。
徐爰,字长玉,南琅邪开阳人也。本名瑗,后以与傅亮父同名,改为爰。初为晋琅邪王大司马府中典军,从北征。微密有意理,为高祖所知。少帝在东宫,入侍左右。太祖初,又见亲任,历治吏劳,遂至殿中侍御史。元嘉十二年,转南台侍御史,始兴王浚后军。复侍太子于东宫,迁员外散骑侍郎。太祖每出军行师,常悬授兵略。二十九年,重遣王玄谟等北伐,配爰五百人,随军向确磝,衔中旨,临时宣示。
世祖至新亭,大将军江夏王义恭南奔,爰时在殿内,诳劭追义恭,因得南走。
时世祖将即大位,军府造次,不晓朝章。爰素谙其事,既至,莫不喜说,以兼太常丞,撰立仪注。孝建初,补尚书水部郎,转为殿中郎,兼右丞。孝建三年,索虏寇边,诏问群臣防御之策,爰议曰:诏旨“虏犯边塞,水陆辽远,孤城危棘,复不可置”。臣以戎虏猖狂,狡焉滋广,列卒拟候,伺觇间隙,不劳大举,终莫永宁。然连于千里,费固巨万,而中兴造创,资储未积,是以齐斧徘徊,朔气稽扫。今皇运洪休,灵威遐慑,蠢尔遗烬,惧在诛剪,思肆蜂虿,以表有馀,虽不敢深入济、沛,或能草窃边塞。羽林鞭长,太仓遥阻,救援之日,势不相及。且当使缘边诸戍,练卒严城,凡诸督统,聚粮蓄田,筹计资力,足相抗拟。小镇告警,大督电赴,坞壁邀断,州郡犄角,傥有自送,可使匹马不反。
诏旨“胡骑倏忽,抄暴无渐,出耕见虏,野粒资寇,比及少年,军实无拟,江东根本,不可俱竭,宜立何方,可以相赡?”臣以为方镇所资,实宜且田且守,若使坚壁而春垦辍耕,清野而秋登莫拟,私无生业,公成虚罄,远引根本,二三非宜。
救之之术,唯在尽力防卫,来必拒战,去则邀蹑,据险保隘,易为首尾。胡马既退,则民丰禀实,比及三载,可以长驱。
诏旨“贼之所向,本无前谋,兵之所进,亦无定所。比岁戎戍,仓库多虚,先事聚众,则消费粮粟,敌至仓卒,又无以相应。”臣以为推锋前讨,大须资力,据本应末,不俟多众。今寇无倾国豕突,列城势足唇齿,养卒得勇,所任得才,临事而惧,应机无失,岂烦空聚兵众,以待未然。
诏旨“戎狄贪婪,唯利是规,不挫凶图,奸志岁结。”臣以为不击则必侵掠,侵掠不已,则民失农桑;农桑不收,则王戍不立,为立之方,击之为要。
诏旨“若令边地岁惊,公私失业,经费困于遥输,远图决无遂事,寝弊赞略,逆应有方”。臣以为威虏之方,在于积粟塞下。若使边民失业,列镇寡储,非唯无以远图,亦不能制其侵抄。今当使小戍制其始寇,大镇赴其入境,一被毒手,便自吹齑鸟逝矣。
寻即真,迁左丞。先是元嘉中,使著作郎何承天草创国史。世祖初,又使奉朝请山谦之、南台御史苏宝生踵成之。六年,又以爰领著作郎,使终其业。爰虽因前作,而专为一家之书。上表曰:臣闻虞史炳图,原光被之美,夏载昭策,先随山之勤。天飞虽王德所至,终陟固有资田跃,神宗始于俾乂,上日兆于纳揆。其在《殷颂》,《长发》玄王,受命作周,实唯雍伯,考行之盛则,振古之弘轨。降逮二汉,亦同兹义,基帝创乎丰郊,绍祚本于昆邑。魏以武命《国志》,晋以宣启《阳秋》,明黄初非更姓之本,泰始为造物之末,又近代之令准,式远之鸿规。典谟缅邈,纪传成准,善恶具书,成败毕记。然馀分紫色,滔天泯夏,亲所芟夷,而不序于始传,涉、圣、卓、绍,烟起云腾,非所诛灭,而显冠乎首述,岂不以事先归之前录,功偕著之后撰。
伏惟皇宋承金行之浇季,钟经纶之屯极,拥玄光以凤翔,秉神符而龙举,劋定鲸鲵,天人伫属。晋禄数终,上帝临宋,便应奄膺珣宇,对越神工,而恭服勤于三分,让德迈于不嗣,其为巍巍荡荡,赫赫明明,历观逖闻,莫或斯等。宜依衔书改文,登舟变号,起元义熙,为王业之始,载序宣力,为功臣之断。其伪玄纂窃,同于新莽,虽灵武克殄,自详之晋录。及犯命干纪,受戮霸朝,虽揖禅之前,皆著之宋策。国典体大,方垂不朽,请外详议,伏须遵承。
于是内外博议,太宰江夏王义恭等三十五人同爰议,宜以义熙元年为断。散骑常侍巴陵王休若、尚书金部郎檀道鸾二人谓宜以元兴三年为始。太学博士虞和谓宜以开国为宋公元年。诏曰:“项籍、圣公,编录二汉,前史已有成例。桓玄传宜在宋典,馀如爰议。”
七年,爰迁游击将军。其年,世祖南巡,权以本官兼尚书左丞,车驾还宫,罢。
明年,又兼左丞,著作兼如故。世祖崩,营景宁陵,爰以本官兼将作大匠。爰便僻善事人,能得人主微旨,颇涉书传,尤悉朝仪。元嘉初便入侍左右,预参顾问,既长于附会,又饰以典文,故为太祖所任遇。大明世,委寄尤重,朝廷大体仪注,非爰议不行。虽复当时硕学所解过人者,既不敢立异议,所言亦不见从。世祖崩,公除后,晋安王子勋侍读博士咨爰宜习业与不?爰答:“居丧读丧礼,习业何嫌。”
少日,始安王子真博士又咨爰,爰曰:“小功废业,三年丧何容读书。”其专断乖谬皆如此。
前废帝凶暴无道,殿省旧人,多见罪黜,唯爰巧于将迎,始终无迕。诛群公后,以爰为黄门侍郎,领射声校尉,著作如故。封吴平县子,食邑五百户。宠待隆密,群臣莫二。帝每出行,常与沈庆之、山阴公主同辇,爰亦预焉。太宗即位,例削封,以黄门侍郎改领长水校尉,兼尚书左丞。明年,除太中大夫,著作并如故。
爰秉权日久,上昔在籓,素所不说。及景和世,屈辱卑约,爰礼敬甚简,益衔之。泰始三年,诏曰:夫事君无礼,教道弗容;讪上炫己,人伦所弃。太中大夫徐爰拔迹厮猥,推斥饕逢,遂官参时望,门伍豪族,迁位转荣,莫非超荷。而谄侧轻险,与性自俱,利口谗妄,自少及长,奉公在事,厘毫蔑闻,初无愧满,常有窥进。先朝尝以刍辈之中,粗有学解,故得渐蒙驱策,出入两宫。太初伪立,尽心佞事,义师已震,方得南奔。及孝武居统,唯极谄谀,附会承旨,专恣厥性,致使治政苛纵,兴造乖法,损德害民,皆由此竖。景和悖险,深相赞协,苟取偷存,罔顾节义,任算设数,取合人主,崎岖奸矫,所志必从,故历事七朝,白首全贵。自以体含德厚,识鉴机先,迷涂遂深,罔知革悟。
朕拨乱反正,勋济天下,灵祗助顺,群逆必夷,况爰恩养,而无输效,遂内挟异心,著于形迹,阳愚杜口,罔所陈闻,惰事缓文,庶申诡略。当今朝列贤彦,国无佞邪,而秉心弗纯,累蠹时政。以其自告之辰,用赐归老之职,荣礼优崇,宁非号饕过。不谓潜怨斥外,进竞不已,勤言托意,触遇斯发。小人之情,虽所先照,犹许其当改,未忍加法。遂恃朕仁弘,必永容贷。昨因觞宴,肆意讥毁,谓制诏所为,皆资傍说。又宰辅无断,朝要非才,恃老与旧,慢戾斯甚。比边难未静,安众以惠,戎略是务,政网从简,故得使此小物,乘宽自纵。乃合投畀豺虎,以清王猷,但朽悴将尽,不足穷法,可特原罪,徙付交州。
爰既行,又诏曰:“八议缓罪,旧在一条;五刑所抵,耆必加贷。徐爰前后衅迹,理无可申,废弃海埵,实允国宪。但蚤蒙朕识,曲矜愚朽,既经大宥,思沾殊渥。可特除广州统内郡。”有司奏以为宋隆太守。除命既下,爰已至交州,值刺史张牧病卒,土人李长仁为乱,悉诛北来流寓,无或免者。长仁素闻爰名,以智计诳诱,故得无患。久之听还,仍除南康郡丞。太宗崩,还京都,以爰为南济阴太守,复除中散大夫。元徽三年,卒,时年八十二。
阮佃夫,会稽诸暨人也。元嘉中,出身为台小史。太宗初出阁,选为主衣。世祖召还左右,补内监。永光中,太宗又请为世子师,甚见信待。景和末,太宗被拘于殿内,住在秘书省,为帝所疑,大祸将至,惶惧计无所出。佃夫与王道隆、李道儿及帝左右琅邪淳于文祖谋共废立。时直阁将军柳光世亦与帝左右兰陵缪方盛、丹阳周登之有密谋,未知所奉。登之与太宗有旧,方盛等乃使登之结佃夫,佃夫大说。
先是,帝立皇后,普暂彻诸王奄人,太宗左右钱蓝生亦在其例。事毕,未被遣,密使蓝生候帝,虑事泄,蓝生不欲自出,帝动止辄以告淳于文祖,令文祖报佃夫。
景和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晡时,帝出幸华林园,建安王休仁、山阳王休佑、山阴公主并侍侧。太宗犹在秘书省,不被召,益忧惧。佃夫以告外监典事东阳朱幼,又告主衣吴兴寿寂之、细铠主南彭城姜产之,产之又语所领细铠将临淮王敬则,幼又告中书舍人戴明宝,并响应。明宝、幼欲取其日向晓,佃夫等劝取开鼓后。幼豫约勒内外,使钱蓝生密报建安王休仁等。时帝欲南巡,腹心直阁将军宋越等其夕并听出外装束,唯有队主樊僧整防华林阁,是柳光世乡人,光世要之,僧整即受命。
姜产之又要队副阳平聂庆及所领壮士会稽富灵符、吴郡俞道龙、丹阳宋逵之、阳平田嗣,并聚于庆省。佃夫虑力少不济,更欲招合,寿寂之曰:“谋广或泄,不烦多人。”
时巫觋云:“后堂有鬼。”其夕,帝于竹林堂前,与巫共射之。建安王休仁等山阴主并从。帝素不说寂之,见辄切齿。寂之既与佃夫成谋,又虑祸至,抽刀前入;姜产之随其后,淳于文祖、缪方盛、周登之、富灵符、聂庆、田嗣、王敬则、俞道龙、宋逵之又继进。休仁闻行声甚疾,谓休佑曰:“事作矣。”相随奔景阳山。帝见寂之至,引弓射之,不中,乃走,寂之追而殒之。事定,宣令宿卫曰:“湘东王受太后令,除狂主。今已平定。”太宗即位,论功行赏,寿寂之封应城县侯,食邑千户;姜产之汝南县侯,佃夫建城县侯,食邑八百户。王道隆吴平县侯,淳于文祖阳城县侯,食邑各五百户。李道儿新涂县侯,缪方盛刘阳县侯,周登之曲陵县侯,食邑各四百户。富灵符惠怀县子,聂庆建阳县子,田嗣将乐县子,王敬则重安县子,俞道龙茶陵县子,宋逵之零陵县子,食邑各三百户。
佃夫迁南台侍御史。薛索儿渡淮为寇,山阳太守程天祚又反,佃夫与诸军讨之,破索儿,降天祚。迁龙骧将军、司徒参军,率所领南助赭圻,转太子步兵校尉、南鲁郡太守,侍太子于东宫。太始四年,以破薛索儿功,增封二百户,并前千户;以本官兼游击将军,假宁朔将军,与辅国将军兼骁骑将军孟次阳与二卫参员直。次阳字崇基,平昌安丘人也。泰始初,为山阳王休佑骠骑参军。薛安都子道标攻合肥,次阳击破之,以功封攸县子,食邑三百户。历右军、骠骑参军;六年,出为辅师将军、兖州刺史,戍淮阴。立北兖州,自此始也。进号冠军将军。元徽四年,卒。
时佃夫、王道隆、杨运长并执权柄,亚于人主。巢、戴大明之世方之蔑如也。
尝值正旦应合朔,尚书奏迁元会,佃夫曰:“元正庆会,国之大礼,何不迁合朔日邪?”其不稽古如此。大通货贿,凡事非重赂不行。人有饷绢二百匹,嫌少,不答书。宅舍园池,诸王邸第莫及。妓女数十,艺貌冠绝当时,金玉锦绣之饰,宫掖不逮也。每制一衣,造一物,京邑莫不法效焉。于宅内开渎,东出十许里,塘岸整洁,泛轻舟,奏女乐。中书舍人刘休尝诣之,值佃夫出行,中路相逢,要休同反;就席,便命施设,一时珍羞,莫不毕备。凡诸火剂,并皆始熟,如此者数十种。佃夫尝作数十人馔,以待宾客,故造次便办,类皆如此,虽晋世王、石,不能过也。泰始初,军功既多,爵秩无序,佃夫仆从附隶,皆受不次之位。捉车人虎贲中郎,傍马者员外郎。朝士贵贱,莫不自结,而矜傲无所降意,入其室者,唯吴兴沈勃、吴郡张澹数人而已。
泰豫元年,除宁朔将军、淮南太守,迁骁骑将军,寻加淮陵太守。太宗晏驾,后废帝即位,佃夫权任转重,兼中书通事舍人,加给事中、辅国将军,馀如故。欲用张澹为武陵郡,卫将军袁粲以下皆不同,而佃夫称敕施行,粲等不敢执。元徽三年,迁黄门侍郎,领右卫将军,太守如故。明年,改领骁骑将军。其年,迁使持节、督南豫州诸军事、冠军将军、南豫州刺史、历阳太守,犹管内任。以平建平王景素功,增邑五百户。
时废帝猖狂,好出游走,始出宫,犹整羽仪,引队仗;俄而弃部伍,单骑与数人相随,或出郊野,或入市廛,内外莫不惧忧。佃夫密与直阁将军申伯宗、步兵校尉朱幼、于天宝谋共废帝,立安成王。五年春,帝欲往江乘射雉。帝每北出,常留队仗在乐游苑前,弃之而去。佃夫欲称太后令唤队仗还,闭城门,分人守石头、东府,遣人执帝废之,自为扬州刺史辅政。与幼等已成谋,会帝不成向江乘,故其事不行。于天宝因以其谋告帝,帝乃收佃夫、幼、伯宗于光禄外部,赐死。佃夫、幼罪止身,其馀无所问。佃夫时年五十一。
幼,泰始初为外监,配张永诸军征讨,有济办之能,遂官涉三品,为奉朝请、南高平太守,封安浦县侯,食邑二百户。于天宝,其先胡人,预竹林堂功。元徽中,自陈功劳,求加封爵,乃封为鄂县子,食邑二百户。发佃夫之谋,以为清河太守,右军将军。升明元年,出为山阳太守。齐王以其反覆,赐死。
寿寂之,泰始初,以军功增邑二百户。为羽林监,迁太子屯骑校尉,寻加宁朔将军、南泰山太守。多纳货贿,请谒无穷,有一不从,切齿骂詈,常云:“利刀在手,何忧不办。”鞭尉吏,斫逻将。七年,为有司所奏,徙送越州,行至豫章,谋欲逃叛,乃杀之。
姜产之,泰始初,以军功增邑二百户。为晋平王休佑骠骑中兵参军,龙骧将军、南济阴太守。三年北伐,与虏战,军败见杀。追赠左军将军,太守如故。
李道儿,临淮人。本为湘东王师,稍至湘东国学官令。太宗即位,稍进至员外散骑侍郎,淮陵太守。泰始二年,兼中书通事舍人,转给事中。四年,病卒。
王道隆,吴兴乌程人。兄道迄,涉学善书,形貌又美,吴兴太守王韶之谓人曰:“有子弟如王道迄,无所少。”始兴王浚以为世子师。以书补中书令史。道隆亦知书,为主书书吏,渐至主书。世祖使传命,失旨,遣出,不听复入六门。太宗镇彭城,以补典签,署内监。及即位,为南台侍御史,稍至员外散骑侍郎,南兰陵太守。
泰始二年,兼中书通事舍人。以破晋陵功,增邑百户,并前六百户。五年,出侍东宫,复兼中书通事舍人。后废帝即位,自太子翊军校尉迁右军将军,太守、兼舍人如故。道隆为太宗所委,过于佃夫,和谨自保,不妄毁伤人。执权既久,家产丰积,豪丽虽不及佃夫,而精整过之。
元徽二年,太尉桂阳王休范奄至新亭,佃夫留守殿内,而道隆领羽林精兵向朱雀门。时贼已至航南,道隆忽召镇军将军刘勔于石头,勔至,命开航,道隆怒曰:“贼至但当急击,宁可开航自弱邪!”勔不敢复言。催勔进战,勔度航便败,贼乘胜径进,道隆弃众走向台,所乘马连耸局不肯前,遂为贼兵及,见杀。事平,车驾临哭,赠辅国将军、益州刺史。子法贞嗣。齐受禅,国除。
杨运长,宣城怀安人。初为宣城郡吏,太守范晔解吏名。素善射,太宗初为皇子,出运长为射师。性谨悫,为太宗所委信。及即位,亲遇甚厚,与佃夫、道隆、李道儿等并执权要,稍至员外散骑侍郎,南平昌太守。泰始七年,出侍东宫。后废帝即位,与佃夫俱兼通事舍人,加龙骧将军,转给事中。以平桂阳王休范功,封南城县子,食邑八百户。元徽三年,自安成王车骑中兵参军,迁后军将军,兼舍人如故。
运长质木廉正,治身甚清,不事园宅,不受饷遗,而凡鄙无识知,唯与寒人潘智、徐文盛厚善,动止施为,必与二人量议。文盛为奉朝请,预平桂阳王休范,封广晋县男,食邑四百户。顺帝即位,出运长为宁朔将军、宣城太守,寻去郡还家。
沈攸之反,运长有异志,齐王遣骠骑司马崔文仲讨诛之。
史臣曰:竭忠尽节,仕子恒图;随方致用,明君盛典。旧非本旧,因新以成旧者也;狎非先狎,因疏以成狎者也。而任隔疏情,殊涂一致,权归近狎,异世同规。
虽复汉高之简易,光武之谨厚,犹丰、沛多显,白水先华,况世祖之泥滞鄙近,太宗之拘挛爱习,欲不纷惑床笫,岂可得哉!
夫君子小人,類物之稱。蹈道則爲君子,違之則爲小人。屠釣,卑事也;版築,賤役也,太公起爲周師,傅說去爲殷相。非論公侯之世,鼎食之資,明揚幽仄,唯纔是與。逮於二漢,茲道未革,胡廣累世農夫,伯始致位公相;黃憲牛醫之子,叔度名重京師。且任子居朝,鹹有職業,雖七葉珥貂,見崇西漢,而侍中身奉奏事,又分掌御服。東方朔爲黃門侍郎,執戟殿下。郡縣掾史,並出豪家,負戈宿衛,皆由勢族,非若晚代,分爲二途者也。漢末喪亂,魏武始基,軍中倉卒,權立九品。
蓋以論人才優劣,非爲世族高卑。因此相沿,遂爲成法。自魏至晉,莫之能改,州都郡正,以才品人,而舉世人才,升降蓋寡。徒以馮藉世資,用相陵駕,都正俗士,斟酌時宜,品目少多,隨事俯仰,劉毅所云“下品無高門,上品無賤族”者也。歲月遷訛,斯風漸篤,凡厥衣冠,莫非二品,自此以還,遂成卑庶。周、漢之道,以智役愚,臺隸參差,用成等級;魏晉以來,以貴役賤,士庶之科,較然有辨。夫人君南面,九重奧絕,陪奉朝夕,義隔卿士,階闥之任,宜有司存。既而恩以幸生,信由恩固,無可憚之姿,有易親之色。孝建、泰始,主威獨運,官置百司,權不外假,而刑政糾雜,理難遍通,耳目所寄,事歸近習。賞罰之要,是謂國權,出內王命,由其掌握,於是方途結軌,輻湊同奔。人主謂其身卑位薄,以爲權不得重。曾不知鼠憑社貴,狐藉虎威,外無逼主之嫌,內有專用之功,勢傾天下,未之或悟。
挾朋樹黨,政以賄成,鈇鉞創磐,構於筵笫之曲,服冕乘軒,出乎言笑之下。南金北毳,來悉方艚,素縑丹魄,至皆兼兩,西京許、史,蓋不足雲,晉朝王、庾,未或能比。及太宗晚運,慮經盛衰,權幸之徒,懾憚宗戚,欲使幼主孤立,永竊國權,構造同異,興樹禍隙,帝弟宗王,相繼屠劋。民忘宋德,雖非一途,寶祚夙傾,實由於此。嗚呼!《漢書》有《恩澤侯表》,又有《佞幸傳》。今採其名,列以爲《恩幸篇》雲。
戴法興,會稽山陰人也。家貧,父碩子,販珝爲業。法興二兄延壽、延興並修立,延壽善書,法興好學。山陰有陳載者,家富,有錢三千萬,鄉人鹹雲:“戴碩子三兒,敵陳載三千萬錢。”
法興少賣葛于山陰市,後爲吏傳署,入爲尚書倉部令史。大將軍彭城王義康於尚書中覓了了令史,得法興等五人,以法興爲記室令史。義康敗,仍爲世祖徵虜、撫軍記室掾。上爲江州,仍補南中郎典籤。上於巴口建義,法興與典籤戴明寶、蔡閒俱轉參軍督護。上即位,併爲南臺侍御史,同兼中書通事舍人。法興等專管內務,權重當時。孝建元年,加建武將軍、南魯郡太守,解舍人,侍太子於東宮。大明二年,三典籤並以南下預密謀,封法興吳昌縣男,明寶湘鄉縣男,閒高昌縣男,食邑各三百戶。閒時已卒,追加爵封。法興轉員外散騎侍郎,給事中,太子旅賁中郎將,太守如故。
世祖親覽朝政,不任大臣,而腹心耳目,不得無所委寄。法興頗知古今,素見親待,雖出侍東宮,而意任隆密。魯郡巢尚之,人士之末,元嘉中,侍始興王浚讀書,亦涉獵文史,爲上所知。孝建初,補東海國侍郎,仍兼中書通事舍人。凡選授遷轉誅賞大處分,上皆與法興、尚之參懷,內外諸雜事,多委明寶。
上性嚴暴,睚眥之間,動至罪戮,尚之每臨事解釋,多得全免,殿省甚賴之。
而法興、明寶大通人事,多納貨賄,凡所薦達,言無不行,天下輻湊,門外成市,家產並累千金。明寶驕縱尤甚,長子敬爲揚州從事,與上爭買御物。六宮嚐出行,敬盛服騎馬於車左右,馳驟去來。上大怒,賜敬死,系明寶尚方,尋被原釋,委任如初。
世祖崩,前廢帝即位,法興遷越騎校尉。時太宰江夏王義恭錄尚書事,任同總己,而法興、尚之執權日久,威行內外,義恭積相畏服,至是懾憚尤甚。廢帝未親萬機,凡詔敕施爲,悉決法興之手;尚書中事無大小,專斷之。顏師伯、義恭守空名而已。廢帝年已漸長,兇志轉成,欲有所爲,法興每相禁制,每謂帝曰:“官所爲如此,欲作營陽耶?”帝意稍不能平。所愛幸閹人華願兒有盛寵,賜與金帛無算,法興常加裁減,願兒甚恨之。帝常使願兒出入市裏,察聽風謠,而道路之言,謂法興爲真天子,帝爲應天子。願兒因此告帝曰:“外間雲宮中有兩天子,官是一人,戴法興是一人。官在深宮中,人物不相接;法興與太宰、顏、柳一體,吸習往來,門客恆有數百,內外士庶,莫不畏服之。法興是孝武左右,復久在宮闈,今將他人作一家,深恐此坐席非復官許。”帝遂發怒,免法興官,遣還田裏,仍復徙付遠郡,尋又於家賜死,時年五十二。法興臨死,封閉庫藏,使家人謹錄鑰牡。死一宿,又殺其二子,截法興棺,焚之,籍沒財物。法興能爲文章,頗行於世。
死後,帝敕巢尚之曰:“吾纂承洪基,君臨萬國,推心勳舊,著於遐邇。不謂戴法興恃遇負恩,專作威福,冒憲黷貨,號令自由,積釁累愆,遂至於此。卿等忠勤在事,吾乃具悉,但道路之言,異同紛糾,非唯人情駭愕,亦玄象違度,委付之旨,良失本懷。吾今日親覽萬機,留心庶事,卿等宜竭誠盡力,以副所期。”尚之時爲新安王子鸞撫軍中兵參軍、淮陵太守。乃解舍人,轉爲撫軍諮議參軍,太守如故。
太宗泰始二年,詔曰:“故越騎校尉吳昌縣開國男戴法興,昔從孝武,誠勤左右,入定社稷,預誓河山。及出侍東儲,竭盡心力,嬰害兇悖,朕甚愍之。可追復削注,還其封爵。”有司奏以法興孫靈珍襲封。又詔曰:“法興小人,專權豪姿,雖虐主所害,義由國討,不宜復貪人之封,封爵可停。”太宗初,復以尚之兼中書通事舍人、南清河太守。二年,遷中書侍郎,太守如故。未拜,改除前軍將軍,太守如故,侍太子於東宮。晉安王子勳平後,以軍守管內,封邵陵縣男,食邑四百戶,固辭不受。轉黃門侍郎,出爲新安太守,病卒。
戴明寶,南東海丹徒人也。亦歷員外散騎侍郎,給事中。世祖世,帶南清河太守。前廢帝即阼,權任悉歸法興,而明寶輕矣,以爲宣威將軍、南東莞太守。景和末,增邑百戶。太宗初,天下反叛,軍務煩擾,以明寶舊人,屢經戎事,復委任之,以爲前軍將軍。事平,遷宣威將軍、晉陵太守,進爵爲侯,增邑四百戶。泰始三年,坐參掌戎事,多納賄貨,削增封官爵,系尚方,尋被宥。復爲安陸太守,加寧朔將軍,遊擊、驍騎將軍,武陵內史,宣城太守,順帝驃騎司馬。升明初,年老,拜太中大夫,病卒。
武陵國典書令董元嗣,與法興、明寶等俱爲世祖南中郎典籤。元嘉三十年,奉使還都,值元兇弒立,遣元嗣南還,報上以徐湛之等反。上時在巴口,元嗣具言弒狀。上遣元嗣下都,奉表於劭。既而上舉義兵,劭責元嗣,元嗣答曰:“始下,未有反謀。”劭不信,備加考掠,不服,遂死。世祖事克,追贈員外散騎侍郎,使文士蘇寶生爲之誄焉。
大明中,又有奚顯度者,南東海郯人也。官至員外散騎侍郎。世祖常使主領人功,而苛虐無道,動加捶撲,署雨寒雪,不聽暫休,人不堪命,或有自經死者。人役聞配顯度,如就刑戮。時建康縣考囚,或用方材壓額及踝脛,民間謠曰:“寧得建康壓額,不能受奚度拍。”又相戲曰:“勿反顧,付奚度。”其酷暴如此。前廢帝嘗戲雲:“顯度刻虐,爲百姓所疾,比當除之。”左右因倡“諾”。即日宣旨殺焉。時人比之孫皓殺岑昏。
徐爰,字長玉,南琅邪開陽人也。本名瑗,後以與傅亮父同名,改爲爰。初爲晉琅邪王大司馬府中典軍,從北征。微密有意理,爲高祖所知。少帝在東宮,入侍左右。太祖初,又見親任,歷治吏勞,遂至殿中侍御史。元嘉十二年,轉南臺侍御史,始興王浚後軍。復侍太子於東宮,遷員外散騎侍郎。太祖每出軍行師,常懸授兵略。二十九年,重遣王玄謨等北伐,配爰五百人,隨軍向確磝,銜中旨,臨時宣示。
世祖至新亭,大將軍江夏王義恭南奔,爰時在殿內,誑劭追義恭,因得南走。
時世祖將即大位,軍府造次,不曉朝章。爰素諳其事,既至,莫不喜說,以兼太常丞,撰立儀注。孝建初,補尚書水部郎,轉爲殿中郎,兼右丞。孝建三年,索虜寇邊,詔問羣臣防禦之策,爰議曰:詔旨“虜犯邊塞,水陸遼遠,孤城危棘,復不可置”。臣以戎虜猖狂,狡焉滋廣,列卒擬候,伺覘間隙,不勞大舉,終莫永寧。然連於千里,費固鉅萬,而中興造創,資儲未積,是以齊斧徘徊,朔氣稽掃。今皇運洪休,靈威遐懾,蠢爾遺燼,懼在誅剪,思肆蜂蠆,以表有餘,雖不敢深入濟、沛,或能草竊邊塞。羽林鞭長,太倉遙阻,救援之日,勢不相及。且當使緣邊諸戍,練卒嚴城,凡諸督統,聚糧蓄田,籌計資力,足相抗擬。小鎮告警,大督電赴,塢壁邀斷,州郡犄角,儻有自送,可使匹馬不反。
詔旨“胡騎倏忽,抄暴無漸,出耕見虜,野粒資寇,比及少年,軍實無擬,江東根本,不可俱竭,宜立何方,可以相贍?”臣以爲方鎮所資,實宜且田且守,若使堅壁而春墾輟耕,清野而秋登莫擬,私無生業,公成虛罄,遠引根本,二三非宜。
救之之術,唯在盡力防衛,來必拒戰,去則邀躡,據險保隘,易爲首尾。胡馬既退,則民豐稟實,比及三載,可以長驅。
詔旨“賊之所向,本無前謀,兵之所進,亦無定所。比歲戎戍,倉庫多虛,先事聚衆,則消費糧粟,敵至倉卒,又無以相應。”臣以爲推鋒前討,大須資力,據本應末,不俟多衆。今寇無傾國豕突,列城勢足脣齒,養卒得勇,所任得才,臨事而懼,應機無失,豈煩空聚兵衆,以待未然。
詔旨“戎狄貪婪,唯利是規,不挫兇圖,奸志歲結。”臣以爲不擊則必侵掠,侵掠不已,則民失農桑;農桑不收,則王戍不立,爲立之方,擊之爲要。
詔旨“若令邊地歲驚,公私失業,經費困於遙輸,遠圖決無遂事,寢弊贊略,逆應有方”。臣以爲威虜之方,在於積粟塞下。若使邊民失業,列鎮寡儲,非唯無以遠圖,亦不能制其侵抄。今當使小戍制其始寇,大鎮赴其入境,一被毒手,便自吹齏鳥逝矣。
尋即真,遷左丞。先是元嘉中,使著作郎何承天草創國史。世祖初,又使奉朝請山謙之、南臺御史蘇寶生踵成之。六年,又以爰領著作郎,使終其業。爰雖因前作,而專爲一家之書。上表曰:臣聞虞史炳圖,原光被之美,夏載昭策,先隨山之勤。天飛雖王德所至,終陟固有資田躍,神宗始於俾乂,上日兆於納揆。其在《殷頌》,《長髮》玄王,受命作周,實唯雍伯,考行之盛則,振古之弘軌。降逮二漢,亦同茲義,基帝創乎豐郊,紹祚本於昆邑。魏以武命《國志》,晉以宣啓《陽秋》,明黃初非更姓之本,泰始爲造物之末,又近代之令準,式遠之鴻規。典謨緬邈,紀傳成準,善惡具書,成敗畢記。然餘分紫色,滔天泯夏,親所芟夷,而不序於始傳,涉、聖、卓、紹,煙起雲騰,非所誅滅,而顯冠乎首述,豈不以事先歸之前錄,功偕著之後撰。
伏惟皇宋承金行之澆季,鍾經綸之屯極,擁玄光以鳳翔,秉神符而龍舉,劋定鯨鯢,天人佇屬。晉祿數終,上帝臨宋,便應奄膺珣宇,對越神工,而恭服勤於三分,讓德邁於不嗣,其爲巍巍蕩蕩,赫赫明明,歷觀逖聞,莫或斯等。宜依銜書改文,登舟變號,起元義熙,爲王業之始,載序宣力,爲功臣之斷。其僞玄纂竊,同於新莽,雖靈武克殄,自詳之晉錄。及犯命幹紀,受戮霸朝,雖揖禪之前,皆著之宋策。國典體大,方垂不朽,請外詳議,伏須遵承。
於是內外博議,太宰江夏王義恭等三十五人同爰議,宜以義熙元年爲斷。散騎常侍巴陵王休若、尚書金部郎檀道鸞二人謂宜以元興三年爲始。太學博士虞和謂宜以開國爲宋公元年。詔曰:“項籍、聖公,編錄二漢,前史已有成例。桓玄傳宜在宋典,餘如爰議。”
七年,爰遷遊擊將軍。其年,世祖南巡,權以本官兼尚書左丞,車駕還宮,罷。
明年,又兼左丞,著作兼如故。世祖崩,營景寧陵,爰以本官兼將作大匠。爰便僻善事人,能得人主微旨,頗涉書傳,尤悉朝儀。元嘉初便入侍左右,預參顧問,既長於附會,又飾以典文,故爲太祖所任遇。大明世,委寄尤重,朝廷大體儀注,非爰議不行。雖復當時碩學所解過人者,既不敢立異議,所言亦不見從。世祖崩,公除後,晉安王子勳侍讀博士諮爰宜習業與不?爰答:“居喪讀喪禮,習業何嫌。”
少日,始安王子真博士又諮爰,爰曰:“小功廢業,三年喪何容讀書。”其專斷乖謬皆如此。
前廢帝兇暴無道,殿省舊人,多見罪黜,唯爰巧於將迎,始終無迕。誅羣公後,以爰爲黃門侍郎,領射聲校尉,著作如故。封吳平縣子,食邑五百戶。寵待隆密,羣臣莫二。帝每出行,常與沈慶之、山陰公主同輦,爰亦預焉。太宗即位,例削封,以黃門侍郎改領長水校尉,兼尚書左丞。明年,除太中大夫,著作並如故。
爰秉權日久,上昔在籓,素所不說。及景和世,屈辱卑約,爰禮敬甚簡,益銜之。泰始三年,詔曰:夫事君無禮,教道弗容;訕上炫己,人倫所棄。太中大夫徐爰拔跡廝猥,推斥饕逢,遂官參時望,門伍豪族,遷位轉榮,莫非超荷。而諂側輕險,與性自俱,利口讒妄,自少及長,奉公在事,釐毫蔑聞,初無愧滿,常有窺進。先朝嘗以芻輩之中,粗有學解,故得漸蒙驅策,出入兩宮。太初僞立,盡心佞事,義師已震,方得南奔。及孝武居統,唯極諂諛,附會承旨,專恣厥性,致使治政苛縱,興造乖法,損德害民,皆由此豎。景和悖險,深相贊協,苟取偷存,罔顧節義,任算設數,取合人主,崎嶇奸矯,所志必從,故歷事七朝,白首全貴。自以體含德厚,識鑑機先,迷塗遂深,罔知革悟。
朕撥亂反正,勳濟天下,靈祗助順,羣逆必夷,況爰恩養,而無輸效,遂內挾異心,著於形跡,陽愚杜口,罔所陳聞,惰事緩文,庶申詭略。當今朝列賢彥,國無佞邪,而秉心弗純,累蠹時政。以其自告之辰,用賜歸老之職,榮禮優崇,寧非號饕過。不謂潛怨斥外,進競不已,勤言託意,觸遇斯發。小人之情,雖所先照,猶許其當改,未忍加法。遂恃朕仁弘,必永容貸。昨因觴宴,肆意譏毀,謂制詔所爲,皆資傍說。又宰輔無斷,朝要非才,恃老與舊,慢戾斯甚。比邊難未靜,安衆以惠,戎略是務,政網從簡,故得使此小物,乘寬自縱。乃合投畀豺虎,以清王猷,但朽悴將盡,不足窮法,可特原罪,徙付交州。
爰既行,又詔曰:“八議緩罪,舊在一條;五刑所抵,耆必加貸。徐爰前後釁跡,理無可申,廢棄海埵,實允國憲。但蚤蒙朕識,曲矜愚朽,既經大宥,思沾殊渥。可特除廣州統內郡。”有司奏以爲宋隆太守。除命既下,爰已至交州,值刺史張牧病卒,土人李長仁爲亂,悉誅北來流寓,無或免者。長仁素聞爰名,以智計誑誘,故得無患。久之聽還,仍除南康郡丞。太宗崩,還京都,以爰爲南濟陰太守,復除中散大夫。元徽三年,卒,時年八十二。
阮佃夫,會稽諸暨人也。元嘉中,出身爲臺小史。太宗初出閣,選爲主衣。世祖召還左右,補內監。永光中,太宗又請爲世子師,甚見信待。景和末,太宗被拘於殿內,住在祕書省,爲帝所疑,大禍將至,惶懼計無所出。佃夫與王道隆、李道兒及帝左右琅邪淳于文祖謀共廢立。時直閣將軍柳光世亦與帝左右蘭陵繆方盛、丹陽周登之有密謀,未知所奉。登之與太宗有舊,方盛等乃使登之結佃夫,佃夫大說。
先是,帝立皇后,普暫徹諸王奄人,太宗左右錢藍生亦在其例。事畢,未被遣,密使藍生候帝,慮事泄,藍生不欲自出,帝動止輒以告淳于文祖,令文祖報佃夫。
景和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晡時,帝出幸華林園,建安王休仁、山陽王休佑、山陰公主並侍側。太宗猶在祕書省,不被召,益憂懼。佃夫以告外監典事東陽朱幼,又告主衣吳興壽寂之、細鎧主南彭城姜產之,產之又語所領細鎧將臨淮王敬則,幼又告中書舍人戴明寶,並響應。明寶、幼欲取其日向曉,佃夫等勸取開鼓後。幼豫約勒內外,使錢藍生密報建安王休仁等。時帝欲南巡,腹心直閣將軍宋越等其夕並聽出外裝束,唯有隊主樊僧整防華林閣,是柳光世鄉人,光世要之,僧整即受命。
姜產之又要隊副陽平聶慶及所領壯士會稽富靈符、吳郡俞道龍、丹陽宋逵之、陽平田嗣,並聚於慶省。佃夫慮力少不濟,更欲招合,壽寂之曰:“謀廣或泄,不煩多人。”
時巫覡雲:“後堂有鬼。”其夕,帝於竹林堂前,與巫共射之。建安王休仁等山陰主並從。帝素不說寂之,見輒切齒。寂之既與佃夫成謀,又慮禍至,抽刀前入;姜產之隨其後,淳于文祖、繆方盛、周登之、富靈符、聶慶、田嗣、王敬則、俞道龍、宋逵之又繼進。休仁聞行聲甚疾,謂休佑曰:“事作矣。”相隨奔景陽山。帝見寂之至,引弓射之,不中,乃走,寂之追而殞之。事定,宣令宿衛曰:“湘東王受太后令,除狂主。今已平定。”太宗即位,論功行賞,壽寂之封應城縣侯,食邑千戶;姜產之汝南縣侯,佃夫建城縣侯,食邑八百戶。王道隆吳平縣侯,淳于文祖陽城縣侯,食邑各五百戶。李道兒新塗縣侯,繆方盛劉陽縣侯,周登之曲陵縣侯,食邑各四百戶。富靈符惠懷縣子,聶慶建陽縣子,田嗣將樂縣子,王敬則重安縣子,俞道龍茶陵縣子,宋逵之零陵縣子,食邑各三百戶。
佃夫遷南臺侍御史。薛索兒渡淮爲寇,山陽太守程天祚又反,佃夫與諸軍討之,破索兒,降天祚。遷龍驤將軍、司徒參軍,率所領南助赭圻,轉太子步兵校尉、南魯郡太守,侍太子於東宮。太始四年,以破薛索兒功,增封二百戶,並前千戶;以本官兼遊擊將軍,假寧朔將軍,與輔國將軍兼驍騎將軍孟次陽與二衛參員直。次陽字崇基,平昌安丘人也。泰始初,爲山陽王休佑驃騎參軍。薛安都子道標攻合肥,次陽擊破之,以功封攸縣子,食邑三百戶。歷右軍、驃騎參軍;六年,出爲輔師將軍、兗州刺史,戍淮陰。立北兗州,自此始也。進號冠軍將軍。元徽四年,卒。
時佃夫、王道隆、楊運長並執權柄,亞於人主。巢、戴大明之世方之蔑如也。
嘗值正旦應合朔,尚書奏遷元會,佃夫曰:“元正慶會,國之大禮,何不遷合朔日邪?”其不稽古如此。大通貨賄,凡事非重賂不行。人有餉絹二百匹,嫌少,不答書。宅舍園池,諸王邸第莫及。妓女數十,藝貌冠絕當時,金玉錦繡之飾,宮掖不逮也。每制一衣,造一物,京邑莫不法效焉。於宅內開瀆,東出十許裏,塘岸整潔,泛輕舟,奏女樂。中書舍人劉休嘗詣之,值佃夫出行,中路相逢,要休同反;就席,便命施設,一時珍羞,莫不畢備。凡諸火劑,並皆始熟,如此者數十種。佃夫嘗作數十人饌,以待賓客,故造次便辦,類皆如此,雖晉世王、石,不能過也。泰始初,軍功既多,爵秩無序,佃夫僕從附隸,皆受不次之位。捉車人虎賁中郎,傍馬者員外郎。朝士貴賤,莫不自結,而矜傲無所降意,入其室者,唯吳興沈勃、吳郡張澹數人而已。
泰豫元年,除寧朔將軍、淮南太守,遷驍騎將軍,尋加淮陵太守。太宗晏駕,後廢帝即位,佃夫權任轉重,兼中書通事舍人,加給事中、輔國將軍,餘如故。欲用張澹爲武陵郡,衛將軍袁粲以下皆不同,而佃夫稱敕施行,粲等不敢執。元徽三年,遷黃門侍郎,領右衛將軍,太守如故。明年,改領驍騎將軍。其年,遷使持節、督南豫州諸軍事、冠軍將軍、南豫州刺史、歷陽太守,猶管內任。以平建平王景素功,增邑五百戶。
時廢帝猖狂,好出遊走,始出宮,猶整羽儀,引隊仗;俄而棄部伍,單騎與數人相隨,或出郊野,或入市廛,內外莫不懼憂。佃夫密與直閣將軍申伯宗、步兵校尉朱幼、於天寶謀共廢帝,立安成王。五年春,帝欲往江乘射雉。帝每北出,常留隊仗在樂遊苑前,棄之而去。佃夫欲稱太后令喚隊仗還,閉城門,分人守石頭、東府,遣人執帝廢之,自爲揚州刺史輔政。與幼等已成謀,會帝不成向江乘,故其事不行。於天寶因以其謀告帝,帝乃收佃夫、幼、伯宗於光祿外部,賜死。佃夫、幼罪止身,其餘無所問。佃夫時年五十一。
幼,泰始初爲外監,配張永諸軍征討,有濟辦之能,遂官涉三品,爲奉朝請、南高平太守,封安浦縣侯,食邑二百戶。於天寶,其先胡人,預竹林堂功。元徽中,自陳功勞,求加封爵,乃封爲鄂縣子,食邑二百戶。發佃夫之謀,以爲清河太守,右軍將軍。升明元年,出爲山陽太守。齊王以其反覆,賜死。
壽寂之,泰始初,以軍功增邑二百戶。爲羽林監,遷太子屯騎校尉,尋加寧朔將軍、南泰山太守。多納貨賄,請謁無窮,有一不從,切齒罵詈,常雲:“利刀在手,何憂不辦。”鞭尉吏,斫邏將。七年,爲有司所奏,徙送越州,行至豫章,謀欲逃叛,乃殺之。
姜產之,泰始初,以軍功增邑二百戶。爲晉平王休佑驃騎中兵參軍,龍驤將軍、南濟陰太守。三年北伐,與虜戰,軍敗見殺。追贈左軍將軍,太守如故。
李道兒,臨淮人。本爲湘東王師,稍至湘東國學官令。太宗即位,稍進至員外散騎侍郎,淮陵太守。泰始二年,兼中書通事舍人,轉給事中。四年,病卒。
王道隆,吳興烏程人。兄道迄,涉學善書,形貌又美,吳興太守王韶之謂人曰:“有子弟如王道迄,無所少。”始興王浚以爲世子師。以書補中書令史。道隆亦知書,爲主書書吏,漸至主書。世祖使傳命,失旨,遣出,不聽復入六門。太宗鎮彭城,以補典籤,署內監。及即位,爲南臺侍御史,稍至員外散騎侍郎,南蘭陵太守。
泰始二年,兼中書通事舍人。以破晉陵功,增邑百戶,並前六百戶。五年,出侍東宮,復兼中書通事舍人。後廢帝即位,自太子翊軍校尉遷右軍將軍,太守、兼舍人如故。道隆爲太宗所委,過於佃夫,和謹自保,不妄毀傷人。執權既久,家產豐積,豪麗雖不及佃夫,而精整過之。
元徽二年,太尉桂陽王休範奄至新亭,佃夫留守殿內,而道隆領羽林精兵向朱雀門。時賊已至航南,道隆忽召鎮軍將軍劉勔於石頭,勔至,命開航,道隆怒曰:“賊至但當急擊,寧可開航自弱邪!”勔不敢復言。催勔進戰,勔度航便敗,賊乘勝徑進,道隆棄衆走向臺,所乘馬連聳局不肯前,遂爲賊兵及,見殺。事平,車駕臨哭,贈輔國將軍、益州刺史。子法貞嗣。齊受禪,國除。
楊運長,宣城懷安人。初爲宣城郡吏,太守范曄解吏名。素善射,太宗初爲皇子,出運長爲射師。性謹愨,爲太宗所委信。及即位,親遇甚厚,與佃夫、道隆、李道兒等並執權要,稍至員外散騎侍郎,南平昌太守。泰始七年,出侍東宮。後廢帝即位,與佃夫俱兼通事舍人,加龍驤將軍,轉給事中。以平桂陽王休範功,封南城縣子,食邑八百戶。元徽三年,自安成王車騎中兵參軍,遷後軍將軍,兼舍人如故。
運長質木廉正,治身甚清,不事園宅,不受餉遺,而凡鄙無識知,唯與寒人潘智、徐文盛厚善,動止施爲,必與二人量議。文盛爲奉朝請,預平桂陽王休範,封廣晉縣男,食邑四百戶。順帝即位,出運長爲寧朔將軍、宣城太守,尋去郡還家。
沈攸之反,運長有異志,齊王遣驃騎司馬崔文仲討誅之。
史臣曰:竭忠盡節,仕子恆圖;隨方致用,明君盛典。舊非本舊,因新以成舊者也;狎非先狎,因疏以成狎者也。而任隔疏情,殊塗一致,權歸近狎,異世同規。
雖復漢高之簡易,光武之謹厚,猶豐、沛多顯,白水先華,況世祖之泥滯鄙近,太宗之拘攣愛習,欲不紛惑牀笫,豈可得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