著雍阉茂,一年。
安皇帝乙隆安二年(戊戌,公元三九八年)
春,正月,燕范阳王德自鄴帅户四万南徙滑台。魏卫王仪入鄴,收其仓库。追德至河,弗及。
赵王麟上尊号于德,德用兄垂故事,称燕王,改永康三年为元年,以统府行帝制,置百官。以赵王麟为司空、领尚书令,慕容法为中军将军,慕舆拔为尚书左仆射,丁通为右仆射。麟复谋反,德杀之。
庚子,魏王珪自中山南巡至高邑,得王永之子宪,喜曰:“王景略之孙也。”以为本州中正,领选曹事,兼掌门下。至鄴,置行台,以龙骧将军日南公和跋为尚书,与左丞贾彝帅吏兵五千人镇鄴。
珪自鄴还中山,将北归,发卒万人治直道,自望都凿恒岭至代五百馀里。珪恐已既去,山东有变,复置行台于中山,命卫王仪镇之;以抚军大将军略阳公遵为尚书左仆射,镇勃海之合口。右将军尹国督租于冀州,闻珪将北还,谋袭信都;安南将军长孙嵩执国,斩之。
燕启伦还至龙城,言中山已陷;燕主宝命罢兵。辽西王农言于宝曰:“今迁都尚新,未可南征,宜因成师袭库莫奚,取其牛马以充军资,更审虚实,俟明年而议之。”宝从之。己未,北行。庚申,渡浇洛水。会南燕王德遣侍郎李延诣宝,言:“涉珪西上,中国空虚。”延追宝及之,宝大喜,即日引还。
辛酉,魏王珪发中山,徙山东六州吏民杂夷十馀万口以实代。博陵、勃海、章武群盗并起,略阳公遵等讨平之。
广川太守贺赖卢,性豪健,耻居冀州刺史王辅之下,袭辅,杀之,驱勒守兵,掠阳平、顿丘诸郡,南渡河,奔南燕。南燕王德以赖卢为并州刺史,封广宁王。
西秦王乾归遣乞伏益州攻凉支阳、鹯武、允吾三城,克之,虏万馀人而去。
燕主宝还龙城宫,诏诸军就顿,不听罢散,文武将士皆以家属随驾。辽西王农、长乐王盛切谏,以为:“兵疲力弱,魏新得志,未可与敌,宜且养兵观衅。”宝将从之,抚军将军慕舆腾曰:“百姓可与乐成,难与图始。今师众已集,宜独决圣心,乘机进取,不宜广采异同以沮大计。”宝乃曰:“吾计决矣,敢谏者斩!”二月,乙亥,宝出就顿,留盛统后事。己卯,燕军发龙城,慕舆腾为前军,司空农为中军,宝为后军,相去各一顿,连营百里。
壬午,宝至乙连,长上段速骨、宋赤眉等因众心之惮征役,遂作乱。速骨等皆高阳王隆旧队,共逼立隆子高阳王崇为主,杀乐浪威王宙、中牟熙公段谊及宗室诸王。河间王熙素与崇善,崇拥佑之,故独得免。燕主宝将十馀骑奔司空农营,农将出迎,左右抱其腰,止之,曰:“宜小清澄,不可便出。”农引刀将斫之,遂出见宝,又驰信追慕舆腾。癸未,宝、农引兵还趣大营,讨速骨等。农营兵亦厌征役,皆弃仗走,腾营亦溃。宝、农奔还龙城。长乐王盛闻乱,引兵出迎,宝、农仅而得免。
会稽王道子忌王、殷之逼,以谯王尚之及弟休之有才略,引为腹心。尚之说道子曰:“今方镇强盛,宰相权轻,宜密树腹心于外以自籓卫。”道子从之,以甚司马王愉为江州刺史,都督江州及豫州之四郡军事,用为形援,日夜与尚之谋议,以伺四方之隙。
魏王珪如繁畤宫,给新徙民田及牛。珪畋于白登山,见熊将数子,谓冠军将军于栗磾曰:“卿名勇健,能搏此乎?”对曰:“兽贱人贵,若搏而不胜,岂不虚毙一壮士乎!”乃驱致珪前,尽射而获之。珪顾谢之。秀容川酋长尔硃羽健从珪攻晋阳、中山有功,拜散骑常侍,环其所居,割地三百里以封之。柔然数侵魏边,尚书中兵郎李先请击之。珪从之,大破柔然而还。
杨轨以其司马郭纬为西平相,帅上骑二万北赴郭黁。秃发鸟孤遣其弟车骑将军傉檀帅骑一万助轨。轨至姑臧,营于城北。
燕尚书顿丘王兰汗阴与段速骨等通谋,引兵营东城之东。城中留守兵少,长乐王盛徙内近城之民,得丁夫万馀,乘城以御之。速骨等同谋才百馀人,馀皆为所驱胁,莫有斗志。三月,甲午,速骨等将攻城,辽西桓烈王农恐不能守,且为兰汗所诱,夜,潜出赴之,冀以自全。明旦,速骨等攻城,城上拒战甚力,速骨之众死者以百数。速骨乃将农循城,农素有忠节威名,城中之众恃以为强,忽见在城下,无不惊愕丧气,遂皆逃溃。速骨入城,纵兵杀掠,死者狼籍。宝、盛与慕舆腾、馀崇、张真、李旱、赵恩等轻骑南走。速骨幽农于殿内。长上阿交罗,速骨之谋主也,以高阳王崇幼弱,更欲立农。崇亲信鬷让、出力犍等闻之,丁酉,杀罗及农。速骨即为之诛让等。农故吏左卫将军宇文拔亡奔辽西。
庚子,兰汗袭击速骨,并其党尽杀之。废崇,奉太子策,承制大赦,遣使迎宝,及于蓟城。宝欲全还,长乐王盛等皆曰:“汗之忠诈未可知,今单骑赴之,万一汗有异志,悔之无及。不如南就范阳王,合众以取冀州;若其不捷,收南方之众,徐归龙都,亦未晚也。”宝从之。
离石胡帅呼延铁、西河胡帅张崇等不乐徙代,聚众叛魏,魏安远将军庾岳讨平之。
魏王珪召见王仪入辅,以略阳公遵代镇中山。夏,四月,壬戌,以征虏将军穆崇为太尉,安南将军长孙嵩为司徒。
燕主宝从间道过鄴,鄴人请留,宝不许。南至黎阳,伏于河西,遣中黄门令赵思告北地王钟曰:“上以二月得丞相表,即时南征,至乙连,会长上作乱,失据来此。王亟白丞相奉迎!”钟,德之从弟也,首劝德称尊号,闻而恶之,执思付狱,以状白南燕王德。德谓群下曰:“卿等以社稷大计,劝吾摄政;吾亦以嗣帝播越,民神乏主,故权顺群议以系众心。今天方悔祸,嗣帝得还,吾将具法驾奉迎,谢罪行阙,何如?”黄门侍郎张华曰:“今天下大乱,非雄才无以宁济群生。嗣帝暗懦,不能绍隆先统。陛下若蹈匹夫之节,舍天授之业,威权一去,身首不保,况社稷其得血食乎!”慕舆护曰:“嗣帝不达时宜,委弃国都,自取败亡,不堪多难,亦已明矣。昔蒯聩出奔,卫辄不纳,《春秋》是之。以子拒父犹可,况以父拒子乎!今赵思之言,未明虚实,臣请为陛下驰往诇之。”德流涕遣之。
护帅壮士数百人,随思而北,声言迎卫,其实图之。宝既遣思诣钟,于后得樵者,言德已称制,惧而北走。护至,无所见,执思以还。德以思练习典故,欲留而用之。思曰:“犬马犹知恋主,思虽刑臣,乞还就上。”德固留之,思怒曰:“周室东迁,晋、郑是依。殿下亲则叔父,位为上公,不能帅先群后以匡帝室,而幸本根之倾,为赵王伦之事,思虽不能如申包胥之存楚,犹慕龚君宾不偷生莽世也!”德斩之。
宝遣扶风忠公慕舆腾与长乐王盛收兵冀州,盛以腾素暴横,为民所怨,乃杀之。行至巨鹿、长乐,说诸豪杰,皆愿起兵奉宝。宝以兰汗祀燕宗庙,所为似顺,意欲还龙城,不肯留冀州,乃北行。至建安,抵民张曹家。曹素武健,请为宝合众,盛亦劝宝宜且驻留,察汗情状。宝乃遣冗从仆射李旱先往见汗,宝留顿石城。会汗遣左将军苏超奉迎,陈汗忠款。宝以汗燕王垂之舅,盛之妃父也,谓必无它,不待旱返,遂行。盛流涕固谏,宝不听,留盛在后,盛与将军张真下道避匿。
丁亥,宝至索莫汗陉,去龙城四十里,城中皆喜。汗惶怖,欲自出请罪,兄弟共谏止之。汗乃遣弟加难帅五百骑出迎,又遣兄堤闭门止仗,禁人出入。城中皆知其将为变,而无如之何。加难见宝于陉北,拜谒已,从宝俱进。颍阴烈公馀崇密言于宝曰:“观加难形色,祸变甚逼,宜留三思,奈何径前!”宝不从。行数里,加难先执崇,崇大呼骂曰:“汝家幸缘肺腑,蒙国宠荣,覆宗不足以报。今乃敢谋篡逆,此天地所不容,计旦慕即屠灭,但恨我不得手脍汝曹耳!”加难杀之。引宝入龙城外邸,弑之。汗谥宝曰灵帝,杀献哀太子策及王公卿士百馀人,自称大都督、大将军、大单于、昌黎王,元元青龙。以堤为太尉,加难为车骑将军,封河间王熙为辽东公,如杞、宋故事。
长乐王盛闻之,驰欲赴哀;张真止之。盛曰:“我今以穷归汗。汗性愚浅,必念婚姻,不忍杀我。旬月之间,足以展吾情志。”遂往见汗。汗妻乙氏及盛妃皆泣涕请盛于汗,盛妃复顿头于诸兄弟。汗恻然哀之,乃舍盛于宫中,以为侍中、左光禄大夫,亲待如旧。堤、加难屡请杀盛,汗不从。堤骄很荒淫,事汗多无礼,盛因而间之。由是汗兄弟浸相嫌忌。
凉太原公纂将兵击杨轨,郭黁救之,纂败还。
段业使沮渠蒙逊攻西郡,执太守吕纯以归。纯,光之弟子也。于是晋昌太守王德、敦煌太守赵郡孟敏皆以郡降业。业封蒙逊为临池侯,以德为酒泉太守,敏为沙州刺史。
六月,丙子,魏王珪命群臣议国号。皆曰:“周、秦以前,皆自诸候升为天子,因以其国为天下号。汉氏以来,皆无尺土之资。我国家百世相承,开基代北,遂抚有方夏,今宜以代为号。”黄门侍郎崔宏曰:“昔商人不常厥居,故两称殷、商;代虽旧邦,其命惟新,登国之妆,已更曰魏。夫魏者,大名,神州之上国民,宜称魏如故。”珪从之。
杨轨自恃其众,欲与凉王光决战,郭黁每以天道抑止之。凉常山公弘镇张掖,段业使沮渠男成及王德攻之;光使太原公纂将兵迎之。杨轨曰:“吕弘精兵一万,若与光合,则姑臧益强,不可取矣。”乃与秃发利鹿孤共邀击纂,纂与战,大破之;轨奔王乞基。黁性褊急残忍,不为士民所附,闻轨败走,降西秦。西秦王乾归以为建忠将军、散骑常侍。
弘引兵弃张掖东走,段业徙治张掖,将追击弘。沮渠蒙逊谏曰:“归师勿遏,穷寇勿追,兵家之戒也。”业不从,大败而还,赖蒙逊以免。业城西安,以其将臧莫孩为太守。蒙逊曰:“莫孩勇而无谋,知进不知退;此乃为之筑冢,非筑城也!”业不从,莫孩寻为吕纂所破。
燕太原王奇,楷之子,兰汗之外孙也,汗亦不杀,以为征南将军,得入见长乐王盛。盛潜使奇逃出起兵。奇起兵于建安,众至数千,汗遣兰堤讨之。盛谓汗曰:“善驹小儿,未能办此,岂非有假托其名欲为内应者乎!太尉素骄,难信,不宜委以大众。”汗然之,罢堤兵,更遣抚军将军仇尼慕将兵讨奇。
于是龙城自夏不雨至于秋七月,汗日诣燕诸庙及宝神座顿首祷请,委罪于兰加难。堤及加难闻之,怒,且惧诛。乙巳,相与帅所部袭仇尼慕军,败之。汗大惧,遣太子穆将兵讨之。穆谓汗曰:“慕容盛,我之仇雠,必与奇相表里,此乃腹心之疾,不可养也,宜先除之。”汗欲杀盛,先引见,察之。盛妃知之,密以告盛,盛称疾不出,汗亦止不杀。
李旱、卫双、刘忠、张豪、张真,皆盛素所厚也,而穆引以为腹心,旱、双得出入至盛所,潜与盛结谋。丁未,穆击堤、加难等,破之。庚戌,飨将士,汗、穆皆醉,盛夜如厕,因逾垣入于东宫,与旱等共杀穆。时军未解严,皆聚在穆舍,闻盛得出,呼跃争先,攻汗,斩之。汗子鲁公和、陈公扬分屯令支、白狼,盛遣旱、真袭诛之。堤、加难亡匿,捕得,斩之。于是内外帖然,士女相庆。宇文拔帅壮士数百来赴,盛拜拔为大宗正。
辛亥,告于太庙,令曰:“赖五祖之休,文武之力,宗庙社稷幽而复显。不独孤以眇眇之身免不同天之责,凡在臣民皆得明目当世。”因大赦,改元建平。盛谦不敢称尊号,以长乐王摄行统制。诸王皆降称公,以东阳公根为尚书左仆射,卫伦、阳璆、鲁恭、王腾为尚书,悦真为侍中,,阳哲为中书监,张通为中领军,自馀文武各复旧位。改谥宝曰惠闵皇帝,庙号烈宗。初,太原王奇举兵建安,南、北之民翕然从之。兰汗遣其兄子全讨奇,奇击灭之,匹马不返,进屯乙连。盛既诛汗,命奇罢兵。奇用丁零严生、乌桓王龙之谋,遂不受命,甲寅,勒兵三万馀人进至横沟,去龙城十里。盛出击,大破之,执奇而还,斩其党百馀人,赐奇死,桓王之嗣遂绝。群臣固请上尊号,盛弗许。
魏王珪迁都平城,始营宫室,建宗庙,立社稷。宗庙岁五祭,用分、至及腊。
桓玄求为广州。会稽王道子忌玄,不欲使居荆州,因其所欲,以玄为督交、广二州军事、广州刺史;玄受命而不行。豫州刺史庾楷以道子割其四郡使王愉督之,上疏言:“江州内地,而西府北带寇戎,不应使愉分督。”朝廷不许。楷怒,遣其子鸿说王恭曰:“尚之兄弟复秉机权,过于国宝,欲假朝威削弱方镇,惩艾前事,为祸不测。今及其谋议未成,宜早图之。”恭以为然,以告殷仲堪、桓玄。仲堪、玄许之,推恭为盟主,刻期同趣京师。
时内外疑阻,津逻严急,仲堪以斜绢为书,内箭簳中,合镝漆之,因庾楷以送恭。恭发书,绢文角戾,不复能辨仲堪手书,疑楷诈为之,且谓仲堪去年已违期不赴,今必不动,乃先期举兵。司马刘牢之谏曰:“将军,国之元舅;会稽王,天子叔父也。会稽王又当国秉政,向为将军戮其所爱王国宝、王绪,又送王廞书,其深伏将军已多矣。顷所援任,虽未允惬,亦非大失。割庾楷四郡以配王愉,于将军何损!晋阳之甲,岂可数兴乎!”恭不从,上表请讨王愉、司马尚之兄弟。
道子使人说楷曰;“昔我一卿,恩如骨肉,帐中之饮,结带之言,可谓亲矣。卿今弃旧交,结新援,忘王恭畴昔陵侮之耻乎!若欲委体而臣之,使恭得志,必以卿为反覆之人,安肯深相亲信!首身且不可保,况富贵乎!”楷怒曰:“王恭昔赴山陵,相王忧惧无计,我知事急,寻勒兵而至,恭不敢发。去年之事,我亦俟命而动。我事相王,无相负者。相王不能拒恭,反杀国宝及绪,自尔已来,谁敢复为相王尽力者!庾楷实不能以百口助人屠灭。”时楷已应恭檄,正征士马。信返,朝廷忧惧,内外戒严。
会稽世子元显言于道子曰:“前不讨王恭,故有今日难。今若复从其欲,则太宰之祸至矣。道子不知所为,悉以事委元显,日饮醇酒而已。元显聪警,皮涉文义,志气果锐,以安危为己任。附会之者,谓元显神武,有明帝之风。
殷仲堪闻恭举兵,自以去岁后期,乃勒兵趣发。仲堪素不习为将,悉以军事委南郡相杨佺期兄弟,使佺期帅舟师五千为前锋,桓玄次之,仲堪帅兵二万,相继而下。佺期自以其先汉太尉震至父亮,九世皆以才德著名,矜其门地,谓江左莫及。有以比王珣者,佺期犹恚恨。而时流以其晚过江,婚宦失类,佺期及兄广、弟思平、从弟孜敬皆粗犷,每排抑之。佺期常慷慨切齿,欲因事际以逞其志,故亦赞成仲堪之谋。
八月,佺期、玄奄至湓口。王愉无备,惶遽奔临川,玄遣偏军追获之。
燕以河间公熙为侍中、车骑大将军、中领军、司隶校尉,城阳公元为卫将军。元,宝之子也。又以刘忠为左将军,张豪为后将军,并赐姓慕容氏。李旱为中常侍、辅国将军,卫双为前将军,张顺为镇西将军、昌黎尹,张真为右将军;皆封公。
乙亥,燕步兵校尉马勤等谋反,伏诛;事连骠骑将军高阳公崇、崇弟东平公澄,皆赐死。
宁朔将国邓启方、南阳太守闾丘羡将兵二万击南燕,与南燕中军将国法、抚军将军和战于管城,启方等兵败,单骑走免。
魏王珪命有司正封畿,标道里,平权衡,审度量;遣使循行郡国,举奏守宰不法者,亲考察黜陟之。
九月,辛卯,加会稽王道子黄钺,以世子元显为征讨都督,遣卫将军王珣、右将军谢琰将兵讨王恭,谯王尚之将兵讨庾楷。
乙未,燕以东阳公根为尚书令,张通为左仆射,卫伦为右仆射,慕容豪为幽州刺史,镇肥如。
己亥,谯王尚之大破庾楷于牛渚,楷单骑奔桓玄。会稽王道子以尚之为豫州刺史,弟恢之为骠骑司马、丹杨尹,允之为吴国内史,休之为襄城太守,各拥兵马以为己援。乙巳,桓玄大破官军于白石。玄与杨佺期进至横江,尚之退走,恢之所领水军皆没。丙午,道子屯中堂,元显守石头,己酉,王珣守北郊,谢琰屯宣阳门,以备之。
王恭素以才地陵物,既杀王国宝,自谓威无不行,仗刘牢之为爪牙而但以部曲将遇之,牢之负其才,深怀耻恨。元显知之,遣庐江太守高素说牢之,使叛恭,许事成即以恭位号授之;又以道子书遗牢之,为陈祸福。牢子谓其子敬宣曰;“王恭昔受先帝大恩,今为帝舅,不能翼戴王室,数举兵向京师,吾不能审恭之志,事捷之日,必能为天子相王之下乎?吾欲奉国威灵,以顺讨逆,何如?”敬宣曰:“朝廷虽无成、康之美,亦无幽、厉之恶;而恭恃其兵威,暴蔑王室。大人亲非骨肉,义非君臣,虽共事少时,意好不协,今日讨之,于情义何有!”
恭参军何澹之知其谋,以告恭。恭以澹之素与牢之有隙,不信。乃置酒请牢之,于众中拜之为兄,精兵坚甲,悉以配之,使帅帐下督颜延为前锋。牢之至竹里,斩延以降;遣敬宣及其婿东莞太守高雅之还袭恭。恭方出城曜兵,敬宣纵骑横击之,恭兵皆溃。恭将入城,雅之已闭城门。恭单骑奔曲阿,素不习马,髀中生疮。曲阿人殷确,恭故吏也,以船载恭,将奔桓玄,至长塘湖,为人所告,获之,送京师,斩于倪塘。恭临刑,犹理须鬓,神色自若,谓临刑者曰:“我暗于信人,所以至此,原其本心,岂不忠于社稷邪!但令百世之下知有王恭耳。”并其子弟党与皆死。以刘牢之为都督兗、表、冀、幽、并、徐、扬州、晋陵诸军事以代恭。
俄而杨佺期、桓玄至石头,殷仲堪至芜湖。元显自竹里驰还京师,遣丹杨尹王恺等发京邑士民数万人据石头以拒之。佺期、玄等上表理王恭,求诛刘牢之。牢之帅北府之众驰赴京师,军于新亭。佺期、玄见之失色,回军蔡洲。朝廷未知西军虚实,仲堪等拥众数万,充斥郊畿,内外忧逼。
左卫将军桓修,冲之子也,言于道子曰:“西军可说而解也,修知其情矣。殷、桓之下,专恃王恭,恭既破灭,西军沮恐。今若以重利啖玄及佺期,二人必内喜;玄能制仲堪,佺期可使倒戈,取仲堪矣。”道子纳之,以玄为江州刺史。召郗恢为尚书,以佺期代恢为都督梁、雍、秦三州诸军事、雍州刺史。以修为荆州刺史,权领左卫文武之镇,又令刘牢之以千人送之。黜仲堪为广州刺史,遣仲堪叔父太常茂宣诏,敕仲堪回军。
张骧子超收合三千馀家据南皮,自号乌桓王,抄掠诸郡。魏王珪命庾岳讨之。
杨轨屯廉川,收集夷、夏,众至万馀。王乞基谓轨曰:“秃发氏才高而兵盛,且乞基之主也,不如归之。”轨乃遣使降于西平王乌孤。轨寻为羌酋梁饥所败,西奔亻零海,袭乙弗鲜卑而据其地。乌孤谓群臣曰:“杨轨、乞基归诚于我,卿等不速救,使为羌人所覆,孤甚愧之。”平西将军浑屯曰:“梁饥无经远大略,可一战擒也。”
饥进攻西平,西平人田玄明执太守郭幸而代之,以拒饥,遣子为质于乌孤。乌孤欲救之,群臣惮饥兵强,多以为疑。左司马赵振曰:“杨轨新败,吕氏方强,洪池以北,未可冀也。岭南五郡,庶几可取。大王若无开拓之志,振不敢言;若欲经营四方,此机不可失也。使羌得西平,华、夷震动,非我之利也。”乌孤喜曰:“吾亦欲乘时立功,安能坐守穷谷乎!”乃谓群臣曰:“梁饥若得西平,保据山河,不可复制。饥虽骁猛,军令不整,易破也。”遂进击饥,大破之。饥退屯龙支堡。乌孤进攻,拔之,饥单骑奔浇河,俘斩数万,以田玄明为四平内史。乐都太守田瑶、湟河太守张裯、浇河太守王稚皆以郡降,岭南羌、胡数万落皆附于乌孤。
西秦王乾是遣秦州牧益州、武卫将军慕兀、冠军将军翟瑁帅骑二万伐吐谷浑。
冬,十月,癸酉,燕群臣复上尊号,丙子,长乐王盛始即皇帝位,大赦,尊皇后段氏曰皇太后,太妃丁氏曰献庄皇后。初,兰汗之当国也,盛从燕主宝出亡,兰妃奉事丁后愈谨。及汗诛,盛以妃当从坐,欲杀之;丁后以妃有保全之功,固争之,得免,然终不为后。
大赦。
殷仲堪得诏书,大怒,趣桓玄、杨佺期进军。玄等喜于朝命,欲受之,犹豫未决。仲堪闻之,遽自芜湖南归,遣使告谕蔡洲军士曰:“汝辈不各自散归,吾至江陵,尽诛汝馀口。佺期部将刘系帅二千人先归。玄等大惧,狼狈西还,追仲堪至寻阳,及之。仲堪既失职,倚玄等为援,玄等亦资仲堪兵,虽内相疑阻,势不得不合。乃以子弟交质,壬午,盟于寻阳,俱不受朝命,连名上疏申理王恭,求诛刘牢之及谯王尚之,并诉仲堪无罪,独被降黜。朝廷深惮之,内外骚然。乃复罢桓修,以荆州还仲堪,优诏慰谕,以求和解,仲堪等乃受诏。御史中丞江绩劾奏桓修专为身计,疑误朝廷,诏免修官。
初,桓玄在荆州,所为豪纵。仲堪亲党皆劝仲堪杀之,仲堪不听。及在寻阳,资其声地,推玄为盟主,玄愈自矜倨。杨佺期为人骄悍,玄每以寒士裁之。佺期甚恨,密说仲堪以玄终为患,请于坛所袭之。仲堪忌佺期兄弟勇健,恐既杀玄,不可复制,苦禁之。于是各还所镇。玄亦知佺期之谋,阴有取佺期之志,乃屯于夏口,引始安太守济阴卞范之为长史以为谋主。是时,诏书独不赦庾楷,玄以楷为武昌太守。
初,郗恢为朝廷拒西军,玄未得江州,欲夺恢雍州,以恢为广州。恢闻之,惧,询于众,众皆曰:“杨佺期来者,谁不戮力;若桓玄来,恐难与为敌。”既而闻佺期代己,乃与闾丘羡谋阻兵拒之。佺期闻之,声言玄来入沔,以佺期为前驱。恢众信之,望风皆溃,恢请降。佺期入府,斩闾丘羡,放恢还都,至杨口,殷仲堪阴使人杀之,及其四子,托言群蛮所杀。
西秦乞伏益州与吐谷浑王视罴战于度周川,视罴大败,走保白兰山,遣子宕岂为质于西秦以请和,西秦王乾归以宗女妻之。
凉建武将军李鸾以兴城降于秃发乌孤。
十一月,以琅邪王德文为卫将军、开府仪同三司,征虏将军元显为中领军,领军将军王雅为尚书左仆射。
辛亥,魏王珪命尚书吏部郎邓渊立官制,协音律,仪曹郎清河董谧制礼仪,三公郎王德定律令,太史令晁崇考天象,吏部尚书崔宏总而裁之,以为永式。渊,羌之孙也。
杨轨、王气基帅户数千自归于西平王乌孤。
十二月,己丑,魏王基珪即皇帝位,大赦,改元天兴。命朝野皆束发加帽;追尊远祖毛以下二十七人皆为皇帝;谥六世祖力微曰神元皇帝,庙号始祖;祖什翼犍曰昭成皇帝;庙号高祖;父寔曰献神明皇帝。魏之旧俗,孟夏祀天及东庙,季夏帅众却霜于阴山,孟秋祀天于西郊。至是,始依仿古制,定郊庙朝飨礼乐,然惟孟夏祀天亲行,其馀多有司摄事。又用崔宏议,自谓黄帝之后,以土德王。徙六州二十二郡守宰、豪杰二千家于代都,东至代郡,西及善无,南极阴馆,北尽参合,皆为畿内,其外四方、四维置八部师以监之。
己亥,燕幽州刺史慕容豪、尚书左仆射张通、昌黎尹张顺坐谋反诛。
初,琅邪人孙泰学妖术于钱唐杜子恭,士民多奉之。王珣恶之,流泰于广州。王雅荐泰于孝武帝,云知养性之方,召还,累官至新安太守。泰知晋祚将终,因王恭之乱,以讨恭为名,收合兵众,聚货巨亿,三吴之人多从之。识者皆忧其为乱,以中领军元显与之善,无敢言者。会稽内史谢輶发其谋,己酉,会稽王道子使元显诱而斩之,并其六子。兄子恩逃入海,愚民犹以为泰蝉蜕不死,就海中资给恩。恩乃聚合亡命,得百馀人,以谋复仇。
西平王秃发乌孤更称武威王。
是岁,杨盛遣使附魏,魏以盛为仇池王。
著雍閹茂,一年。
安皇帝乙隆安二年(戊戌,公元三九八年)
春,正月,燕范陽王德自鄴帥戶四萬南徙滑臺。魏衛王儀入鄴,收其倉庫。追德至河,弗及。
趙王麟上尊號於德,德用兄垂故事,稱燕王,改永康三年爲元年,以統府行帝制,置百官。以趙王麟爲司空、領尚書令,慕容法爲中軍將軍,慕輿拔爲尚書左僕射,丁通爲右僕射。麟復謀反,德殺之。
庚子,魏王珪自中山南巡至高邑,得王永之子憲,喜曰:“王景略之孫也。”以爲本州中正,領選曹事,兼掌門下。至鄴,置行臺,以龍驤將軍日南公和跋爲尚書,與左丞賈彝帥吏兵五千人鎮鄴。
珪自鄴還中山,將北歸,發卒萬人治直道,自望都鑿恆嶺至代五百餘裏。珪恐已既去,山東有變,復置行臺於中山,命衛王儀鎮之;以撫軍大將軍略陽公遵爲尚書左僕射,鎮勃海之合口。右將軍尹國督租於冀州,聞珪將北還,謀襲信都;安南將軍長孫嵩執國,斬之。
燕啓倫還至龍城,言中山已陷;燕主寶命罷兵。遼西王農言於寶曰:“今遷都尚新,未可南征,宜因成師襲庫莫奚,取其牛馬以充軍資,更審虛實,俟明年而議之。”寶從之。己未,北行。庚申,渡澆洛水。會南燕王德遣侍郎李延詣寶,言:“涉珪西上,中國空虛。”延追寶及之,寶大喜,即日引還。
辛酉,魏王珪發中山,徙山東六州吏民雜夷十餘萬口以實代。博陵、勃海、章武羣盜並起,略陽公遵等討平之。
廣川太守賀賴盧,性豪健,恥居冀州刺史王輔之下,襲輔,殺之,驅勒守兵,掠陽平、頓丘諸郡,南渡河,奔南燕。南燕王德以賴盧爲幷州刺史,封廣寧王。
西秦王乾歸遣乞伏益州攻涼支陽、鸇武、允吾三城,克之,虜萬餘人而去。
燕主寶還龍城宮,詔諸軍就頓,不聽罷散,文武將士皆以家屬隨駕。遼西王農、長樂王盛切諫,以爲:“兵疲力弱,魏新得志,未可與敵,宜且養兵觀釁。”寶將從之,撫軍將軍慕輿騰曰:“百姓可與樂成,難與圖始。今師衆已集,宜獨決聖心,乘機進取,不宜廣採異同以沮大計。”寶乃曰:“吾計決矣,敢諫者斬!”二月,乙亥,寶出就頓,留盛統後事。己卯,燕軍發龍城,慕輿騰爲前軍,司空農爲中軍,寶爲後軍,相去各一頓,連營百里。
壬午,寶至乙連,長上段速骨、宋赤眉等因衆心之憚徵役,遂作亂。速骨等皆高陽王隆舊隊,共逼立隆子高陽王崇爲主,殺樂浪威王宙、中牟熙公段誼及宗室諸王。河間王熙素與崇善,崇擁佑之,故獨得免。燕主寶將十餘騎奔司空農營,農將出迎,左右抱其腰,止之,曰:“宜小清澄,不可便出。”農引刀將斫之,遂出見寶,又馳信追慕輿騰。癸未,寶、農引兵還趣大營,討速骨等。農營兵亦厭徵役,皆棄仗走,騰營亦潰。寶、農奔還龍城。長樂王盛聞亂,引兵出迎,寶、農僅而得免。
會稽王道子忌王、殷之逼,以譙王尚之及弟休之有才略,引爲腹心。尚之說道子曰:“今方鎮強盛,宰相權輕,宜密樹腹心於外以自籓衛。”道子從之,以甚司馬王愉爲江州刺史,都督江州及豫州之四郡軍事,用爲形援,日夜與尚之謀議,以伺四方之隙。
魏王珪如繁畤宮,給新徙民田及牛。珪畋於白登山,見熊將數子,謂冠軍將軍於慄磾曰:“卿名勇健,能搏此乎?”對曰:“獸賤人貴,若搏而不勝,豈不虛斃一壯士乎!”乃驅致珪前,盡射而獲之。珪顧謝之。秀容川酋長爾硃羽健從珪攻晉陽、中山有功,拜散騎常侍,環其所居,割地三百里以封之。柔然數侵魏邊,尚書中兵郎李先請擊之。珪從之,大破柔然而還。
楊軌以其司馬郭緯爲西平相,帥上騎二萬北赴郭黁。禿髮鳥孤遣其弟車騎將軍傉檀帥騎一萬助軌。軌至姑臧,營於城北。
燕尚書頓丘王蘭汗陰與段速骨等通謀,引兵營東城之東。城中留守兵少,長樂王盛徙內近城之民,得丁夫萬餘,乘城以御之。速骨等同謀才百餘人,餘皆爲所驅脅,莫有鬥志。三月,甲午,速骨等將攻城,遼西桓烈王農恐不能守,且爲蘭汗所誘,夜,潛出赴之,冀以自全。明旦,速骨等攻城,城上拒戰甚力,速骨之衆死者以百數。速骨乃將農循城,農素有忠節威名,城中之衆恃以爲強,忽見在城下,無不驚愕喪氣,遂皆逃潰。速骨入城,縱兵殺掠,死者狼籍。寶、盛與慕輿騰、餘崇、張真、李旱、趙恩等輕騎南走。速骨幽農於殿內。長上阿交羅,速骨之謀主也,以高陽王崇幼弱,更欲立農。崇親信鬷讓、出力犍等聞之,丁酉,殺羅及農。速骨即爲之誅讓等。農故吏左衛將軍宇文拔亡奔遼西。
庚子,蘭汗襲擊速骨,並其黨盡殺之。廢崇,奉太子策,承製大赦,遣使迎寶,及於薊城。寶欲全還,長樂王盛等皆曰:“汗之忠詐未可知,今單騎赴之,萬一汗有異志,悔之無及。不如南就範陽王,合衆以取冀州;若其不捷,收南方之衆,徐歸龍都,亦未晚也。”寶從之。
離石胡帥呼延鐵、西河胡帥張崇等不樂徙代,聚衆叛魏,魏安遠將軍庾嶽討平之。
魏王珪召見王儀入輔,以略陽公遵代鎮中山。夏,四月,壬戌,以徵虜將軍穆崇爲太尉,安南將軍長孫嵩爲司徒。
燕主寶從間道過鄴,鄴人請留,寶不許。南至黎陽,伏於河西,遣中黃門令趙思告北地王鍾曰:“上以二月得丞相表,即時南征,至乙連,會長上作亂,失據來此。王亟白丞相奉迎!”鍾,德之從弟也,首勸德稱尊號,聞而惡之,執思付獄,以狀白南燕王德。德謂羣下曰:“卿等以社稷大計,勸吾攝政;吾亦以嗣帝播越,民神乏主,故權順羣議以系衆心。今天方悔禍,嗣帝得還,吾將具法駕奉迎,謝罪行闕,何如?”黃門侍郎張華曰:“今天下大亂,非雄才無以寧濟羣生。嗣帝暗懦,不能紹隆先統。陛下若蹈匹夫之節,舍天授之業,威權一去,身首不保,況社稷其得血食乎!”慕輿護曰:“嗣帝不達時宜,委棄國都,自取敗亡,不堪多難,亦已明矣。昔蒯聵出奔,衛輒不納,《春秋》是之。以子拒父猶可,況以父拒子乎!今趙思之言,未明虛實,臣請爲陛下馳往詗之。”德流涕遣之。
護帥壯士數百人,隨思而北,聲言迎衛,其實圖之。寶既遣思詣鍾,於後得樵者,言德已稱制,懼而北走。護至,無所見,執思以還。德以思練習典故,欲留而用之。思曰:“犬馬猶知戀主,思雖刑臣,乞還就上。”德固留之,思怒曰:“周室東遷,晉、鄭是依。殿下親則叔父,位爲上公,不能帥先羣后以匡帝室,而幸本根之傾,爲趙王倫之事,思雖不能如申包胥之存楚,猶慕龔君賓不偷生莽世也!”德斬之。
寶遣扶風忠公慕輿騰與長樂王盛收兵冀州,盛以騰素暴橫,爲民所怨,乃殺之。行至鉅鹿、長樂,說諸豪傑,皆願起兵奉寶。寶以蘭汗祀燕宗廟,所爲似順,意欲還龍城,不肯留冀州,乃北行。至建安,抵民張曹家。曹素武健,請爲寶合衆,盛亦勸寶宜且駐留,察汗情狀。寶乃遣冗從僕射李旱先往見汗,寶留頓石城。會汗遣左將軍蘇超奉迎,陳汗忠款。寶以汗燕王垂之舅,盛之妃父也,謂必無它,不待旱返,遂行。盛流涕固諫,寶不聽,留盛在後,盛與將軍張真下道避匿。
丁亥,寶至索莫汗陘,去龍城四十里,城中皆喜。汗惶怖,欲自出請罪,兄弟共諫止之。汗乃遣弟加難帥五百騎出迎,又遣兄堤閉門止仗,禁人出入。城中皆知其將爲變,而無如之何。加難見寶於陘北,拜謁已,從寶俱進。潁陰烈公餘崇密言於寶曰:“觀加難形色,禍變甚逼,宜留三思,奈何徑前!”寶不從。行數裏,加難先執崇,崇大呼罵曰:“汝家幸緣肺腑,蒙國寵榮,覆宗不足以報。今乃敢謀篡逆,此天地所不容,計旦慕即屠滅,但恨我不得手膾汝曹耳!”加難殺之。引寶入龍城外邸,弒之。汗諡寶曰靈帝,殺獻哀太子策及王公卿士百餘人,自稱大都督、大將軍、大單于、昌黎王,元元青龍。以堤爲太尉,加難爲車騎將軍,封河間王熙爲遼東公,如杞、宋故事。
長樂王盛聞之,馳欲赴哀;張真止之。盛曰:“我今以窮歸汗。汗性愚淺,必念婚姻,不忍殺我。旬月之間,足以展吾情志。”遂往見汗。汗妻乙氏及盛妃皆泣涕請盛於汗,盛妃復頓頭於諸兄弟。汗惻然哀之,乃舍盛於宮中,以爲侍中、左光祿大夫,親待如舊。堤、加難屢請殺盛,汗不從。堤驕很荒淫,事汗多無禮,盛因而間之。由是汗兄弟浸相嫌忌。
涼太原公纂將兵擊楊軌,郭黁救之,纂敗還。
段業使沮渠蒙遜攻西郡,執太守呂純以歸。純,光之弟子也。於是晉昌太守王德、敦煌太守趙郡孟敏皆以郡降業。業封蒙遜爲臨池侯,以德爲酒泉太守,敏爲沙州刺史。
六月,丙子,魏王珪命羣臣議國號。皆曰:“周、秦以前,皆自諸候升爲天子,因以其國爲天下號。漢氏以來,皆無尺土之資。我國家百世相承,開基代北,遂撫有方夏,今宜以代爲號。”黃門侍郎崔宏曰:“昔商人不常厥居,故兩稱殷、商;代雖舊邦,其命惟新,登國之妝,已更曰魏。夫魏者,大名,神州之上國民,宜稱魏如故。”珪從之。
楊軌自恃其衆,欲與涼王光決戰,郭黁每以天道抑止之。涼常山公弘鎮張掖,段業使沮渠男成及王德攻之;光使太原公纂將兵迎之。楊軌曰:“呂弘精兵一萬,若與光合,則姑臧益強,不可取矣。”乃與禿髮利鹿孤共邀擊纂,纂與戰,大破之;軌奔王乞基。黁性褊急殘忍,不爲士民所附,聞軌敗走,降西秦。西秦王乾歸以爲建忠將軍、散騎常侍。
弘引兵棄張掖東走,段業徙治張掖,將追擊弘。沮渠蒙遜諫曰:“歸師勿遏,窮寇勿追,兵家之戒也。”業不從,大敗而還,賴蒙遜以免。業城西安,以其將臧莫孩爲太守。蒙遜曰:“莫孩勇而無謀,知進不知退;此乃爲之築冢,非築城也!”業不從,莫孩尋爲呂纂所破。
燕太原王奇,楷之子,蘭汗之外孫也,汗亦不殺,以爲徵南將軍,得入見長樂王盛。盛潛使奇逃出起兵。奇起兵於建安,衆至數千,汗遣蘭堤討之。盛謂汗曰:“善駒小兒,未能辦此,豈非有假託其名欲爲內應者乎!太尉素驕,難信,不宜委以大衆。”汗然之,罷堤兵,更遣撫軍將軍仇尼慕將兵討奇。
於是龍城自夏不雨至於秋七月,汗日詣燕諸廟及寶神座頓首禱請,委罪於蘭加難。堤及加難聞之,怒,且懼誅。乙巳,相與帥所部襲仇尼慕軍,敗之。汗大懼,遣太子穆將兵討之。穆謂汗曰:“慕容盛,我之仇讎,必與奇相表裏,此乃腹心之疾,不可養也,宜先除之。”汗欲殺盛,先引見,察之。盛妃知之,密以告盛,盛稱疾不出,汗亦止不殺。
李旱、衛雙、劉忠、張豪、張真,皆盛素所厚也,而穆引以爲腹心,旱、雙得出入至盛所,潛與盛結謀。丁未,穆擊堤、加難等,破之。庚戌,饗將士,汗、穆皆醉,盛夜如廁,因逾垣入於東宮,與旱等共殺穆。時軍未解嚴,皆聚在穆舍,聞盛得出,呼躍爭先,攻汗,斬之。汗子魯公和、陳公揚分屯令支、白狼,盛遣旱、真襲誅之。堤、加難亡匿,捕得,斬之。於是內外帖然,士女相慶。宇文拔帥壯士數百來赴,盛拜拔爲大宗正。
辛亥,告於太廟,令曰:“賴五祖之休,文武之力,宗廟社稷幽而復顯。不獨孤以眇眇之身免不同天之責,凡在臣民皆得明目當世。”因大赦,改元建平。盛謙不敢稱尊號,以長樂王攝行統制。諸王皆降稱公,以東陽公根爲尚書左僕射,衛倫、陽璆、魯恭、王騰爲尚書,悅真爲侍中,,陽哲爲中書監,張通爲中領軍,自餘文武各復舊位。改諡寶曰惠閔皇帝,廟號烈宗。初,太原王奇舉兵建安,南、北之民翕然從之。蘭汗遣其兄子全討奇,奇擊滅之,匹馬不返,進屯乙連。盛既誅汗,命奇罷兵。奇用丁零嚴生、烏桓王龍之謀,遂不受命,甲寅,勒兵三萬餘人進至橫溝,去龍城十里。盛出擊,大破之,執奇而還,斬其黨百餘人,賜奇死,桓王之嗣遂絕。羣臣固請上尊號,盛弗許。
魏王珪遷都平城,始營宮室,建宗廟,立社稷。宗廟歲五祭,用分、至及臘。
桓玄求爲廣州。會稽王道子忌玄,不欲使居荊州,因其所欲,以玄爲督交、廣二州軍事、廣州刺史;玄受命而不行。豫州刺史庾楷以道子割其四郡使王愉督之,上疏言:“江州內地,而西府北帶寇戎,不應使愉分督。”朝廷不許。楷怒,遣其子鴻說王恭曰:“尚之兄弟復秉機權,過於國寶,欲假朝威削弱方鎮,懲艾前事,爲禍不測。今及其謀議未成,宜早圖之。”恭以爲然,以告殷仲堪、桓玄。仲堪、玄許之,推恭爲盟主,刻期同趣京師。
時內外疑阻,津邏嚴急,仲堪以斜絹爲書,內箭簳中,合鏑漆之,因庾楷以送恭。恭發書,絹文角戾,不復能辨仲堪手書,疑楷詐爲之,且謂仲堪去年已違期不赴,今必不動,乃先期舉兵。司馬劉牢之諫曰:“將軍,國之元舅;會稽王,天子叔父也。會稽王又當國秉政,向爲將軍戮其所愛王國寶、王緒,又送王廞書,其深伏將軍已多矣。頃所援任,雖未允愜,亦非大失。割庾楷四郡以配王愉,於將軍何損!晉陽之甲,豈可數興乎!”恭不從,上表請討王愉、司馬尚之兄弟。
道子使人說楷曰;“昔我一卿,恩如骨肉,帳中之飲,結帶之言,可謂親矣。卿今棄舊交,結新援,忘王恭疇昔陵侮之恥乎!若欲委體而臣之,使恭得志,必以卿爲反覆之人,安肯深相親信!首身且不可保,況富貴乎!”楷怒曰:“王恭昔赴山陵,相王憂懼無計,我知事急,尋勒兵而至,恭不敢發。去年之事,我亦俟命而動。我事相王,無相負者。相王不能拒恭,反殺國寶及緒,自爾已來,誰敢復爲相王盡力者!庾楷實不能以百口助人屠滅。”時楷已應恭檄,正徵士馬。信返,朝廷憂懼,內外戒嚴。
會稽世子元顯言於道子曰:“前不討王恭,故有今日難。今若復從其欲,則太宰之禍至矣。道子不知所爲,悉以事委元顯,日飲醇酒而已。元顯聰警,皮涉文義,志氣果銳,以安危爲己任。附會之者,謂元顯神武,有明帝之風。
殷仲堪聞恭舉兵,自以去歲後期,乃勒兵趣發。仲堪素不習爲將,悉以軍事委南郡相楊佺期兄弟,使佺期帥舟師五千爲前鋒,桓玄次之,仲堪帥兵二萬,相繼而下。佺期自以其先漢太尉震至父亮,九世皆以才德著名,矜其門地,謂江左莫及。有以比王珣者,佺期猶恚恨。而時流以其晚過江,婚宦失類,佺期及兄廣、弟思平、從弟孜敬皆粗獷,每排抑之。佺期常慷慨切齒,欲因事際以逞其志,故亦贊成仲堪之謀。
八月,佺期、玄奄至湓口。王愉無備,惶遽奔臨川,玄遣偏軍追獲之。
燕以河間公熙爲侍中、車騎大將軍、中領軍、司隸校尉,城陽公元爲衛將軍。元,寶之子也。又以劉忠爲左將軍,張豪爲後將軍,並賜姓慕容氏。李旱爲中常侍、輔國將軍,衛雙爲前將軍,張順爲鎮西將軍、昌黎尹,張真爲右將軍;皆封公。
乙亥,燕步兵校尉馬勤等謀反,伏誅;事連驃騎將軍高陽公崇、崇弟東平公澄,皆賜死。
寧朔將國鄧啓方、南陽太守閭丘羨將兵二萬擊南燕,與南燕中軍將國法、撫軍將軍和戰於管城,啓方等兵敗,單騎走免。
魏王珪命有司正封畿,標道里,平權衡,審度量;遣使循行郡國,舉奏守宰不法者,親考察黜陟之。
九月,辛卯,加會稽王道子黃鉞,以世子元顯爲征討都督,遣衛將軍王珣、右將軍謝琰將兵討王恭,譙王尚之將兵討庾楷。
乙未,燕以東陽公根爲尚書令,張通爲左僕射,衛倫爲右僕射,慕容豪爲幽州刺史,鎮肥如。
己亥,譙王尚之大破庾楷於牛渚,楷單騎奔桓玄。會稽王道子以尚之爲豫州刺史,弟恢之爲驃騎司馬、丹楊尹,允之爲吳國內史,休之爲襄城太守,各擁兵馬以爲己援。乙巳,桓玄大破官軍於白石。玄與楊佺期進至橫江,尚之退走,恢之所領水軍皆沒。丙午,道子屯中堂,元顯守石頭,己酉,王珣守北郊,謝琰屯宣陽門,以備之。
王恭素以才地陵物,既殺王國寶,自謂威無不行,仗劉牢之爲爪牙而但以部曲將遇之,牢之負其才,深懷恥恨。元顯知之,遣廬江太守高素說牢之,使叛恭,許事成即以恭位號授之;又以道子書遺牢之,爲陳禍福。牢子謂其子敬宣曰;“王恭昔受先帝大恩,今爲帝舅,不能翼戴王室,數舉兵向京師,吾不能審恭之志,事捷之日,必能爲天子相王之下乎?吾欲奉國威靈,以順討逆,何如?”敬宣曰:“朝廷雖無成、康之美,亦無幽、厲之惡;而恭恃其兵威,暴蔑王室。大人親非骨肉,義非君臣,雖共事少時,意好不協,今日討之,於情義何有!”
恭參軍何澹之知其謀,以告恭。恭以澹之素與牢之有隙,不信。乃置酒請牢之,於衆中拜之爲兄,精兵堅甲,悉以配之,使帥帳下督顏延爲前鋒。牢之至竹裏,斬延以降;遣敬宣及其婿東莞太守高雅之還襲恭。恭方出城曜兵,敬宣縱騎橫擊之,恭兵皆潰。恭將入城,雅之已閉城門。恭單騎奔曲阿,素不習馬,髀中生瘡。曲阿人殷確,恭故吏也,以船載恭,將奔桓玄,至長塘湖,爲人所告,獲之,送京師,斬於倪塘。恭臨刑,猶理須鬢,神色自若,謂臨刑者曰:“我暗於信人,所以至此,原其本心,豈不忠於社稷邪!但令百世之下知有王恭耳。”並其子弟黨與皆死。以劉牢之爲都督兗、表、冀、幽、並、徐、揚州、晉陵諸軍事以代恭。
俄而楊佺期、桓玄至石頭,殷仲堪至蕪湖。元顯自竹裏馳還京師,遣丹楊尹王愷等發京邑士民數萬人據石頭以拒之。佺期、玄等上表理王恭,求誅劉牢之。牢之帥北府之衆馳赴京師,軍於新亭。佺期、玄見之失色,回軍蔡洲。朝廷未知西軍虛實,仲堪等擁衆數萬,充斥郊畿,內外憂逼。
左衛將軍桓修,衝之子也,言於道子曰:“西軍可說而解也,修知其情矣。殷、桓之下,專恃王恭,恭既破滅,西軍沮恐。今若以重利啖玄及佺期,二人必內喜;玄能制仲堪,佺期可使倒戈,取仲堪矣。”道子納之,以玄爲江州刺史。召郗恢爲尚書,以佺期代恢爲都督樑、雍、秦三州諸軍事、雍州刺史。以修爲荊州刺史,權領左衛文武之鎮,又令劉牢之以千人送之。黜仲堪爲廣州刺史,遣仲堪叔父太常茂宣詔,敕仲堪回軍。
張驤子超收合三千餘家據南皮,自號烏桓王,抄掠諸郡。魏王珪命庾嶽討之。
楊軌屯廉川,收集夷、夏,衆至萬餘。王乞基謂軌曰:“禿髮氏才高而兵盛,且乞基之主也,不如歸之。”軌乃遣使降於西平王烏孤。軌尋爲羌酋樑飢所敗,西奔亻零海,襲乙弗鮮卑而據其地。烏孤謂羣臣曰:“楊軌、乞基歸誠於我,卿等不速救,使爲羌人所覆,孤甚愧之。”平西將軍渾屯曰:“樑飢無經遠大略,可一戰擒也。”
飢進攻西平,西平人田玄明執太守郭幸而代之,以拒飢,遣子爲質於烏孤。烏孤欲救之,羣臣憚飢兵強,多以爲疑。左司馬趙振曰:“楊軌新敗,呂氏方強,洪池以北,未可冀也。嶺南五郡,庶幾可取。大王若無開拓之志,振不敢言;若欲經營四方,此機不可失也。使羌得西平,華、夷震動,非我之利也。”烏孤喜曰:“吾亦欲乘時立功,安能坐守窮谷乎!”乃謂羣臣曰:“樑飢若得西平,保據山河,不可複製。飢雖驍猛,軍令不整,易破也。”遂進擊飢,大破之。飢退屯龍支堡。烏孤進攻,拔之,飢單騎奔澆河,俘斬數萬,以田玄明爲四平內史。樂都太守田瑤、湟河太守張裯、澆河太守王稚皆以郡降,嶺南羌、胡數萬落皆附於烏孤。
西秦王乾是遣秦州牧益州、武衛將軍慕兀、冠軍將軍翟瑁帥騎二萬伐吐谷渾。
冬,十月,癸酉,燕羣臣覆上尊號,丙子,長樂王盛始即皇帝位,大赦,尊皇后段氏曰皇太后,太妃丁氏曰獻莊皇后。初,蘭汗之當國也,盛從燕主寶出亡,蘭妃奉事丁後愈謹。及汗誅,盛以妃當從坐,欲殺之;丁後以妃有保全之功,固爭之,得免,然終不爲後。
大赦。
殷仲堪得詔書,大怒,趣桓玄、楊佺期進軍。玄等喜於朝命,欲受之,猶豫未決。仲堪聞之,遽自蕪湖南歸,遣使告諭蔡洲軍士曰:“汝輩不各自散歸,吾至江陵,盡誅汝餘口。佺期部將劉系帥二千人先歸。玄等大懼,狼狽西還,追仲堪至尋陽,及之。仲堪既失職,倚玄等爲援,玄等亦資仲堪兵,雖內相疑阻,勢不得不合。乃以子弟交質,壬午,盟於尋陽,俱不受朝命,連名上疏申理王恭,求誅劉牢之及譙王尚之,並訴仲堪無罪,獨被降黜。朝廷深憚之,內外騷然。乃復罷桓修,以荊州還仲堪,優詔慰諭,以求和解,仲堪等乃受詔。御史中丞江績劾奏桓修專爲身計,疑誤朝廷,詔免修官。
初,桓玄在荊州,所爲豪縱。仲堪親黨皆勸仲堪殺之,仲堪不聽。及在尋陽,資其聲地,推玄爲盟主,玄愈自矜倨。楊佺期爲人驕悍,玄每以寒士裁之。佺期甚恨,密說仲堪以玄終爲患,請於壇所襲之。仲堪忌佺期兄弟勇健,恐既殺玄,不可複製,苦禁之。於是各還所鎮。玄亦知佺期之謀,陰有取佺期之志,乃屯於夏口,引始安太守濟陰卞範之爲長史以爲謀主。是時,詔書獨不赦庾楷,玄以楷爲武昌太守。
初,郗恢爲朝廷拒西軍,玄未得江州,欲奪恢雍州,以恢爲廣州。恢聞之,懼,詢於衆,衆皆曰:“楊佺期來者,誰不戮力;若桓玄來,恐難與爲敵。”既而聞佺期代己,乃與閭丘羨謀阻兵拒之。佺期聞之,聲言玄來入沔,以佺期爲前驅。恢衆信之,望風皆潰,恢請降。佺期入府,斬閭丘羨,放恢還都,至楊口,殷仲堪陰使人殺之,及其四子,託言羣蠻所殺。
西秦乞伏益州與吐谷渾王視羆戰於度周川,視羆大敗,走保白蘭山,遣子宕豈爲質於西秦以請和,西秦王乾歸以宗女妻之。
涼建武將軍李鸞以興城降於禿髮烏孤。
十一月,以琅邪王德文爲衛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,徵虜將軍元顯爲中領軍,領軍將軍王雅爲尚書左僕射。
辛亥,魏王珪命尚書吏部郎鄧淵立官制,協音律,儀曹郎清河董謐制禮儀,三公郎王德定律令,太史令晁崇考天象,吏部尚書崔宏總而裁之,以爲永式。淵,羌之孫也。
楊軌、王氣基帥戶數千自歸於西平王烏孤。
十二月,己丑,魏王基珪即皇帝位,大赦,改元天興。命朝野皆束髮加帽;追尊遠祖毛以下二十七人皆爲皇帝;諡六世祖力微曰神元皇帝,廟號始祖;祖什翼犍曰昭成皇帝;廟號高祖;父寔曰獻神明皇帝。魏之舊俗,孟夏祀天及東廟,季夏帥衆卻霜於陰山,孟秋祀天於西郊。至是,始依仿古制,定郊廟朝饗禮樂,然惟孟夏祀天親行,其餘多有司攝事。又用崔宏議,自謂黃帝之後,以土德王。徙六州二十二郡守宰、豪傑二千家於代都,東至代郡,西及善無,南極陰館,北盡參合,皆爲畿內,其外四方、四維置八部師以監之。
己亥,燕幽州刺史慕容豪、尚書左僕射張通、昌黎尹張順坐謀反誅。
初,琅邪人孫泰學妖術於錢唐杜子恭,士民多奉之。王珣惡之,流泰於廣州。王雅薦泰於孝武帝,雲知養性之方,召還,累官至新安太守。泰知晉祚將終,因王恭之亂,以討恭爲名,收合兵衆,聚貨巨億,三吳之人多從之。識者皆憂其爲亂,以中領軍元顯與之善,無敢言者。會稽內史謝輶發其謀,己酉,會稽王道子使元顯誘而斬之,並其六子。兄子恩逃入海,愚民猶以爲泰蟬蛻不死,就海中資給恩。恩乃聚合亡命,得百餘人,以謀復仇。
西平王禿髮烏孤更稱武威王。
是歲,楊盛遣使附魏,魏以盛爲仇池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