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军

李将军,霸陵尉,我方饮归尔大醉。尔蒙虎皮我猿臂,猿臂能射山中虎,况发北平大黄弩。 霸陵尉,莫怒呵。李将军,尔奈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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桓桓邝将军,民社当自重。 但愿贼扫除,勿遣民倥偬。 居民苟一空,城存复何用? 此理君固知,丁宁为君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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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军卧,眼上被鼠伤。 必有奸贼来在即,或伤腰下不相当,财散客军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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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开麟阁赏元功,颇牧重看出禁中。 此去西人须破胆,将军昨日下辽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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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军梦,见水及波涛。 或与敌人相角竞,须来挑战莫轻交,坚守我门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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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惠开,南兰陵人,征西将军思话子也。初名慧开,后改慧为惠。少有风气,涉猎文史,家虽贵戚,而居服简素。初为秘书郎,著作并名家年少。惠开意趣与人多不同,比肩或三年不共语。外祖光禄大夫沛郡刘成戒之曰“汝恩戚家子,当应将迎时俗,缉外内之欢。如汝自业,将无小伤多异,以取天下之疾患邪”惠开曰“人间宜相缉和,甚如慈旨。但不幸耿介,耻见作凡人,画龙未成,故遂至于多忤耳”转太子舍人。与汝南周朗同官友善,以偏奇相尚。转尚书水部郎,始兴王浚征北府主簿,南徐州治中从事史,徙汝阴王友。又为南徐州别驾,中书侍郎,江夏王义恭大将军大司马从事中郎。 孝建元年,自太子中庶子转黄门侍郎,与侍中何偃争积射将军徐冲之事。偃任遇甚隆,惠开不为之屈,偃怒,使门下推弹之。惠开乃上表解职曰“陛下未照臣愚,故引参近侍。臣以职事非长,故委能何偃,凡诸当否,不敢参议。窃见积射将军徐冲之为偃命所黜,臣愚怀谓有可申,故聊设微异。偃恃恩使贵,欲使人靡二情,便诃胁主者。手定文案,割落臣议,专载己辞。虽天照广临,竟未见察臣理,违颜咫尺,致兹壅滥,则臣之受劾,盖何足悲。但不顺侍中,臣有其咎,当而行之,不知何过。且议之不允,未有弹科,省心揆天,了知在宥。臣不能谢愆右职,改意重臣,刺骨铄金,将在朝夕。乞解所忝,保拙私庭”时偃宠方隆,由此忤旨,别敕有司以属疾多,免惠开官。思话素恭谨,操行与惠开不同,常以其峻异,每加嫌责。及见惠开自解表,自叹曰“儿子不幸与周朗周旋,理应如此”杖之二百。寻重除中庶子。 丁父艰,居丧有孝性,家素事佛,凡为父起四寺,南岸南冈下,名曰禅冈寺。曲阿旧乡宅,名曰禅乡寺。京口墓亭,名曰禅亭寺。所封封阳县,名曰禅封寺。谓国僚曰“封秩盖鲜,而兄弟甚多,若使全关一人,则在我所让。若使人人等分,又事可悲耻。寺众既立,自宜悉供僧众”由此国秩不复下均。服除,除司徒左长史。大明二年,出为海陵王休茂北中郎长史、宁朔将军、襄阳太守,行雍州州府事。善于为政,威行禁止。袭封封阳县侯。还为新安王子鸾冠军长史,行吴郡事。惠开妹当适桂阳王休范,女又当适世祖子,发遣之资,应须二千万。乃以为豫章内史,听其肆意聚纳,由是在郡著贪暴之声。入为尚书吏部郎,不拜,徙御史中丞。世祖与刘秀之诏曰“今以萧惠开为宪司,冀当称职。但一往服领,已自殊有所震”及在任,百僚畏惮之。 八年,入为侍中。诏曰“惠开前在宪司,奉法直绳,不阿权戚,朕甚嘉之。可更授御史中丞”母忧去职。起为持节、督青冀二州诸军事、辅国将军、青冀二州刺史,不行。改督益宁二州刺史,持节、将军如故。惠开素有大志,至蜀,欲广树经略,善于述事,对宾僚及士人说收牂牁、越巂以为内地,绥讨蛮、濮,辟地征租。闻其言者,以为大功可立。太宗即位,进号冠军将军,又进平西将军,改督为都督。晋安王子勋反,惠开乃集将佐谓之曰“湘东太祖之昭,晋安世祖之穆,其于当璧,并无不可。但景和虽昏,本是世祖之嗣,不任社稷,其次犹多。吾奉武、文之灵,兼荷世祖之眷,今便当投袂万里,推奉九江”乃遣巴郡太守费欣寿领二千人东下,为巴东人任叔儿起义所邀,欣寿败没,陕口道不复通。更遣州治中程法度领三千人步出梁州,又为氐贼杨僧嗣所断。 先是,惠开为治,多任刑诛,蜀土咸怀猜怨。及闻欣寿没,法度又不得前,晋原一郡遂反,于是诸郡悉应之,并来围城。城内东兵不过二千,凡蜀人惠开疑之,皆悉遣出。子勋寻平,蜀人并欲屠城,以望厚赏。惠开每遣军出战,未尝不捷,前后所摧破杀伤不可胜计。外众逾合,胜兵者十余万人。时天下已平,太宗以蜀土险远,赦其诛责,遣惠开弟惠基步道使蜀,具宣朝旨。惠基既至涪,而蜀人志在屠城,不欲使王命远达,遏留惠基不听进。惠基率部曲破其渠帅马兴怀等,然后得前。惠开奉旨归顺,城围得解。 时太宗遣惠开宗人宝首水路慰劳益州,宝首欲以平蜀为功。更奖说蜀人,于是处处蜂起,凡诸离散者,一时还合。渠帅赵燕、句文章等,与宝首屯军于上,去成都六十里,众号二十万人。惠开欲遣击之,将佐咸曰“攻破蜀贼,诚不为难。但慰劳使至,未获奉受,而遣兵相距,何以自明本心”惠开曰“今水陆四断,表启路绝,宝首或相诬陷,谓我不奉朝旨。我之欲战,本在通使。使若得通,则诚心达矣”乃作启事,具陈事情,使腹心二人带启,戒之曰“须贼破路开,便跃马驰去”遣永宁太守萧惠训、别驾费欣业万兵并进,与战,大破之,生禽宝首,囚于成都县狱。所遣使至,上使执送宝首,除惠开晋平王休祐骠骑长史、南郡太守,不拜。泰始四年,还至京师。 初,惠开府录事参军到希微负蜀人债将百万,为责主所制,未得俱还。惠开与希微共事不厚,以为随其同上,不能携接得还,意耻之。厩中凡有马六十匹,悉以乞希微偿责,其意趣不常皆如是。先刘瑀为益州,张悦代之,瑀去任,凡所携将佐有不乐反者,必逼制将还。语人曰“随我上,岂可为张悦作西门客邪”惠开自蜀还,资财二千余万,悉散施道路,一无所留。 五年,又除桂阳王休范征北长史、南东海太守。其年,会稽太守蔡兴宗之郡,而惠开自京口请假还都,相逢于曲阿。惠开先与兴宗名位略同,又经情款,自以负衅摧屈,虑兴宗不能诣己,戒勒部下“蔡会稽部伍若借问,慎不得答”惠开素严,自下莫敢违犯。兴宗见惠开舟力甚盛,不知为谁,遣人历舫讯,惠开有舫十余,事力二三百人,皆低头直去,无一人答者。 复为晋平王休祐骠骑长史,太守如故。六年,除少府,加给事中。惠开素刚,至是益不得志,寺内所住斋前,有向种花草甚美,惠开悉刬除,列种白扬树。每谓人曰“人生不得行胸怀,虽寿百岁,犹为夭也”发病欧血,吐如肝肺者甚多。除巴陵王休若征西长史、宁朔将军、南郡太守,未拜。七年,卒,时年四十九。子睿嗣,齐受禅,国除。惠开与诸弟并不睦,惠基使益州,遂不相见。与同产弟惠明亦著嫌隙云。 殷琰,陈郡长平人也。父道鸾,衡阳王义季右军长史。琰少为太祖所知,见遇与琅邪王景文相埒。初为江夏王义恭征北行参军,始兴王浚后军主簿,出为鄱阳、晋熙太守,豫州治中从事史,庐陵内史。臧质反,弃郡奔北皖。琰性有计数,欲进退保全,故不还都邑。事平,坐系尚方,顷之被宥。除海陵王国郎中令,不拜。临海王子顼为冠军将军、吴兴太守,以琰为录事参军,行郡事。复为豫州别驾,太宰户曹属,丹阳丞,尚书左丞,少府,寻阳王子房冠军司马,行南豫州,随府转右军司马,又徙巴陵王休若左军司马。 前废帝永光元年,除黄门侍郎,出为山阳王休祐右军长史、南梁郡太守。休祐入朝,琰仍行府州事。太宗泰始元年,以休祐为荆州,欲以吏部郎张岱为豫州刺史。会晋安王子勋反,即以琰督豫司二州南豫州之梁郡诸军事、建武将军、豫州刺史,以西汝阴太守庞道隆为琰长史,殿中将军刘顺为司马。顺劝琰同子勋。琰家累在京邑。意欲奉顺,而土人前右军参军杜叔宝、前陈南顿二郡太守皇甫道烈、道烈从弟前马头太守景度、前汝南颍川二郡太守庞天生、前睢阳令夏侯季子等,并劝琰同逆。琰素无部曲,门义不过数人,无以自立,受制于叔宝等。太宗遣冗从仆射柳伦领军助,骠骑大将军山阳王休祐又遣中兵参军郑瑗说琰令还。二人至,即与叔宝合。叔宝者,杜坦之子,既土豪乡望,内外诸军事并专之。 弋阳太守卜天生据郡同逆,断梁州献马得百余匹。边城令宿僧护起义斩天生,传首京邑。太宗嘉之,以为龙骧将军,封建兴县侯,食邑三百户。时绥戎将军、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周矜起义于悬瓠,收兵得千余人。袁顗遗信诱矜司马汝南人常珍奇,以金铃为信。珍奇即日斩矜,送首诣顗,顗以珍奇为汝南、新蔡二郡太守。太宗追赠矜本官,以义阳内史庞孟虬为司州刺史,领随郡太守。孟虬不受命,起兵同子勋。子勋召孟虬出寻阳,而以孟虬子定光行义阳郡事。 太宗知琰逼迫土人,事不获已,犹欲羁縻之。以琰兄前中书郎瑗为司徒右长史,子邈为山阳王休祐骠骑参军。子勋遣使以琰为辅国将军、梁郡太守,后又加豫州,假节督南豫数郡。杜叔宝求琰上佐,庞道隆虑其为祸,乃请奉表使寻阳。琰即以叔宝为长史、梁郡太守。休祐步入朝,家内犹分停寿阳,琰资给供赡,事尽丰厚。 二年正月,太宗遣辅国将军刘勔率宁朔将军吕安国西讨,休祐出镇历阳,为诸军总统。时徐州刺史薛安都亦据彭城反,募能生禽琰、安都,封千户县侯,赐布绢各二千匹。二月,勔进军小岘。初,合肥戍主、南汝阴太守薛元宝委郡奔子勋,前太守朱辅之据城归顺。琰遣攻辅之,辅之败走。琰以前右军参军裴季为南汝阴太守,季又归顺,太宗即而授之。琰所用象县令许道莲亦率二百人归降,太宗以为马头太守。三月,上又遣宁朔将军刘怀珍、段僧爱、龙骧将军姜产之马步三军,助勔讨琰。义军主黄回募江西楚人千余,斩子勋所置马头太守王广元,以回为龙骧将军。淮西人前奉朝请郑墨率子弟部曲及淮右郡起义于陈郡城,有众一万,太宗以为司州刺史。后虏寇淮西,战败见杀,追赠冠军将军。 是月,刘顺、柳伦、皇甫道烈、庞天生等马步八千人,东据宛唐,去寿阳三百里。勔率众军并进,去顺数里立营。在道遇雨,旦始至,垒堑未立,顺欲击之。时琰所遣诸军并受节度,而以皇甫道烈、土豪柳伦,台之所遣,顺本卑微,不宜统督,唯二军不受命。至是道烈、伦不同,顺不能独进,乃止。既而勔营垒渐立,不可复攻,因相持守。四月,勔录事参军王起、前部贼曹参军甄澹等五人委勔奔顺,顺因此出军攻勔。顺幢主樊僧整与台马军主骠骑中兵参军段僧爱交槊斗,僧整刺僧爱,杀之,追赠屯骑校尉。僧爱勇冠三军,军中并惧。太宗又遣太尉司马垣闳率军来会,步兵校尉庞沈之助裴季戍合肥。初,淮南人周伯符说休祐求起义兵,休祐不许,固请,乃遣之。杖策单行,至安丰,收得八百余人,于淮西为游兵。珍奇所置弋阳太守郭确遣将军郭慈孙击伯符于金丘,琰又遣中兵参军杜叔宝助之。慈孙等为伯符所败,并投水死。太宗以伯符为骠骑参军。 叔宝本谓台军停住历阳不办进,顺等至,无不瓦解,唯赍一月日粮。既与勔相持,军食尽,报叔宝送食。叔宝乃发车千五百乘,载米饷顺,自以五千精兵防送之。勔闻之,军副吕安国曰“刘顺精甲八千,而我众不能居半,相持既久,强弱势殊,苟复推迁,则无以自立,所赖在彼粮将竭,我食有余耳。若使叔宝米至,非唯难可复图,我亦不能持久。今唯有间道袭其米车,出彼不意。若能制之,将不战走矣”勔以为然,乃以疲弱守营,简选千百精手,配安国及军主黄回等,间路出顺后,于横塘抄之。安国始行,计叔宝寻至,止赍二日熟食,食尽,叔宝不至,将士并欲还。安国曰“卿等旦已一食,今晚米车不容不至。若其不至,夜去不晚”叔宝果至,以米车为函箱阵,叔宝于外为游军,幢主杨仲怀领五百人居前,与安国、回等相会。仲怀部曲并欲退就叔宝,并力击安国。仲怀曰“贼至不击,复欲何待。且统军在后,政三二里间,比吾交手,何忧不至”即便前战,回所领并淮南楚子,天下精兵,众力既倍,合战,便破之。于阵杀仲怀,仲怀所领五百人死尽。叔宝至,而仲怀及士卒伏尸蔽野,回等欲乘胜击之,安国曰“彼将自走,不假复击”退军三十里止宿,夜遣骑参候,叔宝果弃米车奔走。安国即复夜往,烧米车,驱牛二千余头而还。刘顺闻米车见烧,叔宝又走,五月一日夜,众溃,奔还寿阳,仍走淮西就常珍奇。勔于是方轨而进。 叔宝敛居民及散卒,婴城自守。勔与诸军分营城外,黄回立航渡肥水。叔宝遣马步三千,欲破航,并栅断小岘埭,回击大破之,焚其船栅。 休祐与琰书曰“君本文弱,素无武干,是远近所悉,且名器清显,不应复有分外希觊。近者之事,当是劫于凶竖,不能守节。今大军长驱,已造城下,势孤援绝,祸败交至,顾昔情款,犹有恻然。圣上垂天地之仁,开不世之泽,好生恶杀,遐迩所闻。顾琛、王昙生等皆军败迸走,披草乞活,尚蒙恩恕,晏处私门。今神锋所临,前无横陈,况穷城弱众,残伤之余,而欲自固乎。若开门归顺,自可不失富贵。将佐小大,并保荣爵。何故苟困士民,自求齑脍,身膏斧镬,妻息并尽,老兄垂白,东市受刑邪。幸自思之。信言不爽,有如皎日”上又遣王道隆赍诏宥琰罪。 勔又与琰书曰“昔景和凶悖,行绝人伦,昏虐险秽,谏诤杜塞,遂残毁陵庙,芟刈百僚,纵毒穷凶,靡有纪极。于时人神回遑,莫能自保,中外士庶,咸愿一匡。予职在直卫,目所备睹。主上神机天发,指麾克定,横流涂炭,一朝太平,扶危拯急,实冠终古。而四方持疑,成此乖逆,资斧所临,每从偃简。足下以衣冠华胄,信概夙昭,附戾从违,犹见容养。贤兄长史,阶升清列。贤子参军,亦塞国网。间者进军宛唐,计由刘顺,退众闭城,当时未了。过蒙朝恩,谬充将帅,蚤承风素,情有依然。今皇威远申,三方蹙弱,胜败之势,皎然可览。王御史昨至,主上敕、骠骑教、贤兄贤子书,今悉遣送。百代以来,未有弘恩曲宥,乃至于此。且朝廷方宣示大义,惟新王道,何容摽虚辞于士女,失国信于一州。以足下明识渊见,想必不俟终日。如其孤背亭毒,弗忌屠陷者,便当穷兵肆武,究法极刑。将恐贵门无复祭祀之主,坟垄乏扫洒之望。进谢忠臣,退惭孝子,名实两丧,没有余责。扶力略白,幸加研览”琰本无反心,事由力屈,叔宝等有降意,前后屡遣送诚笺,而众心持疑,莫能相一,故归顺之计,每多愆塞,婴城愈固。弋阳西山蛮田益之起义,攻郭确于弋阳,以益之为辅国将军,督弋阳西山事。六月,勔筑长围始合。田益之率蛮众万余人攻庞定光于义阳,定光遣从兄文生拒之,为益之所破,见杀,遂围其城。定光求救于子勋,子勋以定光父孟虬为司州刺史,率精兵五千救义阳,并解寿阳之围。常珍奇又自悬瓠遣三千人援定光,屯军柳水。益之不战,望风奔散。孟虬乘胜进军向寿阳。初,常珍奇遣周当、垣式宝率数百人送仗与琰。式宝骁勇绝众,因留守北门,乃率所领,开门掩袭勔,入其营。勔逃避得免,式宝得勔衣帽而去。勔于是乃竖长围,治攻道于东南角,并填堑。东南角有高楼,队主赵法进计曰“外若进攻,必先攻楼,楼颓落,既伤将士,又使人情沮坏,不如先自毁之”从其言。勔用草茅苞土,掷以塞堑。掷者如云,城内乃以火箭射之,草未及燃,后土续至,一二日,堑便欲满。赵法进复献计,以铁珠子灌之。珠子流滑,悉缘隙得入,草于是火燃,二日间草尽,堑中土不过二三寸。勔乃作大虾蟆车载土,牛皮蒙之,三百人推以塞堑。琰户曹参军虞挹之造确车,击之以石,车悉破坏。 初,庐江太守王子仲弃郡奔寻阳,庐江人起义,休祐遣员外散骑侍郎陆悠之助之。刘胡遣其辅国将军薛道标渡江煽动群蛮,规自庐江掩袭历阳,悠之众弱,退保谯城。司徒建安王休仁遣参军沈灵宠驰据庐江,道标后一日方至,悠之自谯城来会,因与道标相持。七月,庞孟虬至弋阳,勔遣吕安国、垣闳、龙骧将军陈显达、骠骑参军孟次阳拒之。孟虬军副吕兴寿与安国有旧,率所领降。安国进军,破孟虬于蓼潭,义军主陈肫又破之于汝水,孟虬走向义阳。义阳已为王玄谟子昙善起义所据,乃逃于蛮中。淮西人郑叔举起义击常珍奇,以为北豫州刺史。 八月,皇甫道烈、柳伦等二十一人闻孟虬败,并开门出降。勔因此又与琰书曰“柳伦来奔,具相申述,方承足下迹缠秽乱,心秉忠诚,惘默穷愁,不亲戎政。去冬开天之始,愚迷者多,如足下流比,进非社稷宗臣,退无顾命寄托,朝廷既不偏相嫌责,足下亦复无所独愧。程天祚已举城归顺,庞孟虬又继迹奔亡,刘胡困于钱溪,袁顗欲战不得,推理揆势,亦安能久。且南方初起,连州十六,拥徒百万,仲春以来,无战不北,摧陷殄灭,十无一二。南凭袁顗弱卒,北恃足下孤城,以兹定业,恐万无一理。方今国网疏略,示举宏维,比日相白,想亦已具矣。且伦等皆是足下腹心牙爪,所以携手相舍,非有怨恨也,了知事不可济,祸害已及故耳。夫拥数千乌合,抗天下之兵,倾覆之状,岂不易晓。假令六蔽之人,犹当不为其事,况复足下少祖名教,疾没世无称者邪。所以复有此白者,实惜华州重镇,鞠为茂草,兼伤贵门一日屠灭。足下若能封府库,开四门,宣语文武,示以祸福,先遣咫尺之书,表达诚款,然后素车白马,来诣辕门,若令足下发肤不全,儿侄雕耗者,皇天后土,实闻此言。至辞不华,宁复多白” 薛道标犹在庐江,刘胡又分兵扬声向寿阳及合肥。勔遣许道莲驰赴合肥,助裴季文,又遣黄回、孟次阳乃屯骑校尉段佛荣、武卫将军王广之继之。道标率其党薛元宝等攻合肥,勔所遣诸军未至,为道标所陷,季文及武卫将军叶庆祖力战死之。勔驰遣垣闳总统诸军攻合肥。是月,刘胡败走,寻阳平定。太宗遣叔宝从父弟季文至琰城下,与叔宝语,说四方已定,劝令时降。叔宝曰“我乃信汝,恐为人所诳耳”叔宝闭绝子勋败问,有传者即杀之。时琰子邈东在京邑,系建康,太宗送邈与琰,令说南贼已平之问,自建康出,便防送就道。议者以为宜听邈与伯父瑗私相见,不尔无以解城内之惑,不从。邈至,叔宝等果疑,守备方固。十月,薛道标突围,与十余骑走奔淮西,投常珍奇,薛元宝归降。 先是,晋熙太守阎湛之据郡同逆,至是沈灵宠自庐江攻之。湛之未知寻阳已败,固守不降。灵宠乃取诸将破刘胡文书置车中,攻城伪败,弃车而走。湛之得书大骇,其夜奔逃。十一月,常珍奇乞降,虑不见纳,又求救于索虏。太宗即以珍奇为司州刺史,领汝南、新蔡二郡太守。虏亦遣伪帅张穷奇骑万匹救之。十二月,虏至汝南,珍奇开门纳虏,淮西七县民并连营南奔,刘顺亦弃虏归顺。 南贼降者,太宗并送琰城下,令与城内交言,由是人情沮丧。琰将降,先送休祐内人出城,然后开门。时琰有疾,以板自舆,与诸将帅面缚请罪。勔并抚宥,无所诛戮,自将帅以下,财物资货,皆以还之,纤毫无所失。虏骑救琰,至师水,闻城陷,乃破义阳,杀掠数千人而去。垣式宝寻复反叛,投常珍奇。以平琰功,刘怀珍封艾县侯,食邑四百户,垣闳乐乡县侯,孟次阳攸县子,王广之蒲圻县子,陈显达彭泽县子,吕安国钟武县子,食邑各三百户,黄回葛阳县男,食邑二百户。送琰及伪节还京都。 久之,为王景文镇南谘议参军,兼少府。泰豫元年,除少府,加给事中。后废帝元徽元年,卒,时年五十九。琰性和雅静素,寡嗜欲,谙前世旧事,事兄甚谨,少以名行见称。在寿阳被攻围积时,为城内所怀附。扬州刺史王景文、征西将军蔡兴宗、司空褚渊,并与之友善云。 史臣曰:夫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,盖以类得之也。昔启方说主,迹表遗亲,邓攸淳行,爱兼犹子,虽禀分参差,情纪难一,而均薄等厚,未之或偏。惠开亲礼虽笃,弟隙尤著,方寸之内,孝友异情,险于山川,有验于此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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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夫人,真将军,将军能武兼能文。白杆纵横万人敌,奇功书作垂天云。 生小学书仍学剑,草檄飞章留一砚。片石真同玉带生,血染隃麋泪如霰。 一出平播州,再出歼奢酋。河山破碎箭满眼,乃欲孱妇补此已缺之金瓯。 督师早以蜀为壑,中丞已入贼之橐。请缨则易借箸难,万夫之雄一个弱。 孤军慷慨先勤王,努力撑拄支危疆。平台召对诚仅事,况复宸翰垂煌煌。 云楣居士拜祠庙,古木荒烟一凭吊。感尔高歌泣鬼神,琼瑶竟效投桃报。 砚修七寸广半之,古制浑浑森角圭。惜哉将军遗墨尽煨烬,岿然此砚独与名山垂。 我来为尔摩挲久,虹气犹疑贯星斗。木兰从军宁复论,纷纷列女谁能偶。 圣朝史笔何嶙峋,特标一传褒殊勋。砚乎砚乎,万古不朽齐贞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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夫君子小人,类物之称。蹈道则为君子,违之则为小人。屠钓,卑事也;版筑,贱役也,太公起为周师,傅说去为殷相。非论公侯之世,鼎食之资,明扬幽仄,唯才是与。逮于二汉,兹道未革,胡广累世农夫,伯始致位公相;黄宪牛医之子,叔度名重京师。且任子居朝,咸有职业,虽七叶珥貂,见崇西汉,而侍中身奉奏事,又分掌御服。东方朔为黄门侍郎,执戟殿下。郡县掾史,并出豪家,负戈宿卫,皆由势族,非若晚代,分为二途者也。汉末丧乱,魏武始基,军中仓卒,权立九品。 盖以论人才优劣,非为世族高卑。因此相沿,遂为成法。自魏至晋,莫之能改,州都郡正,以才品人,而举世人才,升降盖寡。徒以冯藉世资,用相陵驾,都正俗士,斟酌时宜,品目少多,随事俯仰,刘毅所云“下品无高门,上品无贱族”者也。岁月迁讹,斯风渐笃,凡厥衣冠,莫非二品,自此以还,遂成卑庶。周、汉之道,以智役愚,台隶参差,用成等级;魏晋以来,以贵役贱,士庶之科,较然有辨。夫人君南面,九重奥绝,陪奉朝夕,义隔卿士,阶闼之任,宜有司存。既而恩以幸生,信由恩固,无可惮之姿,有易亲之色。孝建、泰始,主威独运,官置百司,权不外假,而刑政纠杂,理难遍通,耳目所寄,事归近习。赏罚之要,是谓国权,出内王命,由其掌握,于是方途结轨,辐凑同奔。人主谓其身卑位薄,以为权不得重。曾不知鼠凭社贵,狐藉虎威,外无逼主之嫌,内有专用之功,势倾天下,未之或悟。 挟朋树党,政以贿成,鈇钺创磐,构于筵笫之曲,服冕乘轩,出乎言笑之下。南金北毳,来悉方艚,素缣丹魄,至皆兼两,西京许、史,盖不足云,晋朝王、庾,未或能比。及太宗晚运,虑经盛衰,权幸之徒,慑惮宗戚,欲使幼主孤立,永窃国权,构造同异,兴树祸隙,帝弟宗王,相继屠劋。民忘宋德,虽非一途,宝祚夙倾,实由于此。呜呼!《汉书》有《恩泽侯表》,又有《佞幸传》。今采其名,列以为《恩幸篇》云。 戴法兴,会稽山阴人也。家贫,父硕子,贩珝为业。法兴二兄延寿、延兴并修立,延寿善书,法兴好学。山阴有陈载者,家富,有钱三千万,乡人咸云:“戴硕子三儿,敌陈载三千万钱。” 法兴少卖葛于山阴市,后为吏传署,入为尚书仓部令史。大将军彭城王义康于尚书中觅了了令史,得法兴等五人,以法兴为记室令史。义康败,仍为世祖征虏、抚军记室掾。上为江州,仍补南中郎典签。上于巴口建义,法兴与典签戴明宝、蔡闲俱转参军督护。上即位,并为南台侍御史,同兼中书通事舍人。法兴等专管内务,权重当时。孝建元年,加建武将军、南鲁郡太守,解舍人,侍太子于东宫。大明二年,三典签并以南下预密谋,封法兴吴昌县男,明宝湘乡县男,闲高昌县男,食邑各三百户。闲时已卒,追加爵封。法兴转员外散骑侍郎,给事中,太子旅贲中郎将,太守如故。 世祖亲览朝政,不任大臣,而腹心耳目,不得无所委寄。法兴颇知古今,素见亲待,虽出侍东宫,而意任隆密。鲁郡巢尚之,人士之末,元嘉中,侍始兴王浚读书,亦涉猎文史,为上所知。孝建初,补东海国侍郎,仍兼中书通事舍人。凡选授迁转诛赏大处分,上皆与法兴、尚之参怀,内外诸杂事,多委明宝。 上性严暴,睚眦之间,动至罪戮,尚之每临事解释,多得全免,殿省甚赖之。 而法兴、明宝大通人事,多纳货贿,凡所荐达,言无不行,天下辐凑,门外成市,家产并累千金。明宝骄纵尤甚,长子敬为扬州从事,与上争买御物。六宫尝出行,敬盛服骑马于车左右,驰骤去来。上大怒,赐敬死,系明宝尚方,寻被原释,委任如初。 世祖崩,前废帝即位,法兴迁越骑校尉。时太宰江夏王义恭录尚书事,任同总己,而法兴、尚之执权日久,威行内外,义恭积相畏服,至是慑惮尤甚。废帝未亲万机,凡诏敕施为,悉决法兴之手;尚书中事无大小,专断之。颜师伯、义恭守空名而已。废帝年已渐长,凶志转成,欲有所为,法兴每相禁制,每谓帝曰:“官所为如此,欲作营阳耶?”帝意稍不能平。所爱幸阉人华愿儿有盛宠,赐与金帛无算,法兴常加裁减,愿儿甚恨之。帝常使愿儿出入市里,察听风谣,而道路之言,谓法兴为真天子,帝为应天子。愿儿因此告帝曰:“外间云宫中有两天子,官是一人,戴法兴是一人。官在深宫中,人物不相接;法兴与太宰、颜、柳一体,吸习往来,门客恒有数百,内外士庶,莫不畏服之。法兴是孝武左右,复久在宫闱,今将他人作一家,深恐此坐席非复官许。”帝遂发怒,免法兴官,遣还田里,仍复徙付远郡,寻又于家赐死,时年五十二。法兴临死,封闭库藏,使家人谨录钥牡。死一宿,又杀其二子,截法兴棺,焚之,籍没财物。法兴能为文章,颇行于世。 死后,帝敕巢尚之曰:“吾纂承洪基,君临万国,推心勋旧,著于遐迩。不谓戴法兴恃遇负恩,专作威福,冒宪黩货,号令自由,积衅累愆,遂至于此。卿等忠勤在事,吾乃具悉,但道路之言,异同纷纠,非唯人情骇愕,亦玄象违度,委付之旨,良失本怀。吾今日亲览万机,留心庶事,卿等宜竭诚尽力,以副所期。”尚之时为新安王子鸾抚军中兵参军、淮陵太守。乃解舍人,转为抚军谘议参军,太守如故。 太宗泰始二年,诏曰:“故越骑校尉吴昌县开国男戴法兴,昔从孝武,诚勤左右,入定社稷,预誓河山。及出侍东储,竭尽心力,婴害凶悖,朕甚愍之。可追复削注,还其封爵。”有司奏以法兴孙灵珍袭封。又诏曰:“法兴小人,专权豪姿,虽虐主所害,义由国讨,不宜复贪人之封,封爵可停。”太宗初,复以尚之兼中书通事舍人、南清河太守。二年,迁中书侍郎,太守如故。未拜,改除前军将军,太守如故,侍太子于东宫。晋安王子勋平后,以军守管内,封邵陵县男,食邑四百户,固辞不受。转黄门侍郎,出为新安太守,病卒。 戴明宝,南东海丹徒人也。亦历员外散骑侍郎,给事中。世祖世,带南清河太守。前废帝即阼,权任悉归法兴,而明宝轻矣,以为宣威将军、南东莞太守。景和末,增邑百户。太宗初,天下反叛,军务烦扰,以明宝旧人,屡经戎事,复委任之,以为前军将军。事平,迁宣威将军、晋陵太守,进爵为侯,增邑四百户。泰始三年,坐参掌戎事,多纳贿货,削增封官爵,系尚方,寻被宥。复为安陆太守,加宁朔将军,游击、骁骑将军,武陵内史,宣城太守,顺帝骠骑司马。升明初,年老,拜太中大夫,病卒。 武陵国典书令董元嗣,与法兴、明宝等俱为世祖南中郎典签。元嘉三十年,奉使还都,值元凶弑立,遣元嗣南还,报上以徐湛之等反。上时在巴口,元嗣具言弑状。上遣元嗣下都,奉表于劭。既而上举义兵,劭责元嗣,元嗣答曰:“始下,未有反谋。”劭不信,备加考掠,不服,遂死。世祖事克,追赠员外散骑侍郎,使文士苏宝生为之诔焉。 大明中,又有奚显度者,南东海郯人也。官至员外散骑侍郎。世祖常使主领人功,而苛虐无道,动加捶扑,署雨寒雪,不听暂休,人不堪命,或有自经死者。人役闻配显度,如就刑戮。时建康县考囚,或用方材压额及踝胫,民间谣曰:“宁得建康压额,不能受奚度拍。”又相戏曰:“勿反顾,付奚度。”其酷暴如此。前废帝尝戏云:“显度刻虐,为百姓所疾,比当除之。”左右因倡“诺”。即日宣旨杀焉。时人比之孙皓杀岑昏。 徐爰,字长玉,南琅邪开阳人也。本名瑗,后以与傅亮父同名,改为爰。初为晋琅邪王大司马府中典军,从北征。微密有意理,为高祖所知。少帝在东宫,入侍左右。太祖初,又见亲任,历治吏劳,遂至殿中侍御史。元嘉十二年,转南台侍御史,始兴王浚后军。复侍太子于东宫,迁员外散骑侍郎。太祖每出军行师,常悬授兵略。二十九年,重遣王玄谟等北伐,配爰五百人,随军向确磝,衔中旨,临时宣示。 世祖至新亭,大将军江夏王义恭南奔,爰时在殿内,诳劭追义恭,因得南走。 时世祖将即大位,军府造次,不晓朝章。爰素谙其事,既至,莫不喜说,以兼太常丞,撰立仪注。孝建初,补尚书水部郎,转为殿中郎,兼右丞。孝建三年,索虏寇边,诏问群臣防御之策,爰议曰:诏旨“虏犯边塞,水陆辽远,孤城危棘,复不可置”。臣以戎虏猖狂,狡焉滋广,列卒拟候,伺觇间隙,不劳大举,终莫永宁。然连于千里,费固巨万,而中兴造创,资储未积,是以齐斧徘徊,朔气稽扫。今皇运洪休,灵威遐慑,蠢尔遗烬,惧在诛剪,思肆蜂虿,以表有馀,虽不敢深入济、沛,或能草窃边塞。羽林鞭长,太仓遥阻,救援之日,势不相及。且当使缘边诸戍,练卒严城,凡诸督统,聚粮蓄田,筹计资力,足相抗拟。小镇告警,大督电赴,坞壁邀断,州郡犄角,傥有自送,可使匹马不反。 诏旨“胡骑倏忽,抄暴无渐,出耕见虏,野粒资寇,比及少年,军实无拟,江东根本,不可俱竭,宜立何方,可以相赡?”臣以为方镇所资,实宜且田且守,若使坚壁而春垦辍耕,清野而秋登莫拟,私无生业,公成虚罄,远引根本,二三非宜。 救之之术,唯在尽力防卫,来必拒战,去则邀蹑,据险保隘,易为首尾。胡马既退,则民丰禀实,比及三载,可以长驱。 诏旨“贼之所向,本无前谋,兵之所进,亦无定所。比岁戎戍,仓库多虚,先事聚众,则消费粮粟,敌至仓卒,又无以相应。”臣以为推锋前讨,大须资力,据本应末,不俟多众。今寇无倾国豕突,列城势足唇齿,养卒得勇,所任得才,临事而惧,应机无失,岂烦空聚兵众,以待未然。 诏旨“戎狄贪婪,唯利是规,不挫凶图,奸志岁结。”臣以为不击则必侵掠,侵掠不已,则民失农桑;农桑不收,则王戍不立,为立之方,击之为要。 诏旨“若令边地岁惊,公私失业,经费困于遥输,远图决无遂事,寝弊赞略,逆应有方”。臣以为威虏之方,在于积粟塞下。若使边民失业,列镇寡储,非唯无以远图,亦不能制其侵抄。今当使小戍制其始寇,大镇赴其入境,一被毒手,便自吹齑鸟逝矣。 寻即真,迁左丞。先是元嘉中,使著作郎何承天草创国史。世祖初,又使奉朝请山谦之、南台御史苏宝生踵成之。六年,又以爰领著作郎,使终其业。爰虽因前作,而专为一家之书。上表曰:臣闻虞史炳图,原光被之美,夏载昭策,先随山之勤。天飞虽王德所至,终陟固有资田跃,神宗始于俾乂,上日兆于纳揆。其在《殷颂》,《长发》玄王,受命作周,实唯雍伯,考行之盛则,振古之弘轨。降逮二汉,亦同兹义,基帝创乎丰郊,绍祚本于昆邑。魏以武命《国志》,晋以宣启《阳秋》,明黄初非更姓之本,泰始为造物之末,又近代之令准,式远之鸿规。典谟缅邈,纪传成准,善恶具书,成败毕记。然馀分紫色,滔天泯夏,亲所芟夷,而不序于始传,涉、圣、卓、绍,烟起云腾,非所诛灭,而显冠乎首述,岂不以事先归之前录,功偕著之后撰。 伏惟皇宋承金行之浇季,钟经纶之屯极,拥玄光以凤翔,秉神符而龙举,劋定鲸鲵,天人伫属。晋禄数终,上帝临宋,便应奄膺珣宇,对越神工,而恭服勤于三分,让德迈于不嗣,其为巍巍荡荡,赫赫明明,历观逖闻,莫或斯等。宜依衔书改文,登舟变号,起元义熙,为王业之始,载序宣力,为功臣之断。其伪玄纂窃,同于新莽,虽灵武克殄,自详之晋录。及犯命干纪,受戮霸朝,虽揖禅之前,皆著之宋策。国典体大,方垂不朽,请外详议,伏须遵承。 于是内外博议,太宰江夏王义恭等三十五人同爰议,宜以义熙元年为断。散骑常侍巴陵王休若、尚书金部郎檀道鸾二人谓宜以元兴三年为始。太学博士虞和谓宜以开国为宋公元年。诏曰:“项籍、圣公,编录二汉,前史已有成例。桓玄传宜在宋典,馀如爰议。” 七年,爰迁游击将军。其年,世祖南巡,权以本官兼尚书左丞,车驾还宫,罢。 明年,又兼左丞,著作兼如故。世祖崩,营景宁陵,爰以本官兼将作大匠。爰便僻善事人,能得人主微旨,颇涉书传,尤悉朝仪。元嘉初便入侍左右,预参顾问,既长于附会,又饰以典文,故为太祖所任遇。大明世,委寄尤重,朝廷大体仪注,非爰议不行。虽复当时硕学所解过人者,既不敢立异议,所言亦不见从。世祖崩,公除后,晋安王子勋侍读博士咨爰宜习业与不?爰答:“居丧读丧礼,习业何嫌。” 少日,始安王子真博士又咨爰,爰曰:“小功废业,三年丧何容读书。”其专断乖谬皆如此。 前废帝凶暴无道,殿省旧人,多见罪黜,唯爰巧于将迎,始终无迕。诛群公后,以爰为黄门侍郎,领射声校尉,著作如故。封吴平县子,食邑五百户。宠待隆密,群臣莫二。帝每出行,常与沈庆之、山阴公主同辇,爰亦预焉。太宗即位,例削封,以黄门侍郎改领长水校尉,兼尚书左丞。明年,除太中大夫,著作并如故。 爰秉权日久,上昔在籓,素所不说。及景和世,屈辱卑约,爰礼敬甚简,益衔之。泰始三年,诏曰:夫事君无礼,教道弗容;讪上炫己,人伦所弃。太中大夫徐爰拔迹厮猥,推斥饕逢,遂官参时望,门伍豪族,迁位转荣,莫非超荷。而谄侧轻险,与性自俱,利口谗妄,自少及长,奉公在事,厘毫蔑闻,初无愧满,常有窥进。先朝尝以刍辈之中,粗有学解,故得渐蒙驱策,出入两宫。太初伪立,尽心佞事,义师已震,方得南奔。及孝武居统,唯极谄谀,附会承旨,专恣厥性,致使治政苛纵,兴造乖法,损德害民,皆由此竖。景和悖险,深相赞协,苟取偷存,罔顾节义,任算设数,取合人主,崎岖奸矫,所志必从,故历事七朝,白首全贵。自以体含德厚,识鉴机先,迷涂遂深,罔知革悟。 朕拨乱反正,勋济天下,灵祗助顺,群逆必夷,况爰恩养,而无输效,遂内挟异心,著于形迹,阳愚杜口,罔所陈闻,惰事缓文,庶申诡略。当今朝列贤彦,国无佞邪,而秉心弗纯,累蠹时政。以其自告之辰,用赐归老之职,荣礼优崇,宁非号饕过。不谓潜怨斥外,进竞不已,勤言托意,触遇斯发。小人之情,虽所先照,犹许其当改,未忍加法。遂恃朕仁弘,必永容贷。昨因觞宴,肆意讥毁,谓制诏所为,皆资傍说。又宰辅无断,朝要非才,恃老与旧,慢戾斯甚。比边难未静,安众以惠,戎略是务,政网从简,故得使此小物,乘宽自纵。乃合投畀豺虎,以清王猷,但朽悴将尽,不足穷法,可特原罪,徙付交州。 爰既行,又诏曰:“八议缓罪,旧在一条;五刑所抵,耆必加贷。徐爰前后衅迹,理无可申,废弃海埵,实允国宪。但蚤蒙朕识,曲矜愚朽,既经大宥,思沾殊渥。可特除广州统内郡。”有司奏以为宋隆太守。除命既下,爰已至交州,值刺史张牧病卒,土人李长仁为乱,悉诛北来流寓,无或免者。长仁素闻爰名,以智计诳诱,故得无患。久之听还,仍除南康郡丞。太宗崩,还京都,以爰为南济阴太守,复除中散大夫。元徽三年,卒,时年八十二。 阮佃夫,会稽诸暨人也。元嘉中,出身为台小史。太宗初出阁,选为主衣。世祖召还左右,补内监。永光中,太宗又请为世子师,甚见信待。景和末,太宗被拘于殿内,住在秘书省,为帝所疑,大祸将至,惶惧计无所出。佃夫与王道隆、李道儿及帝左右琅邪淳于文祖谋共废立。时直阁将军柳光世亦与帝左右兰陵缪方盛、丹阳周登之有密谋,未知所奉。登之与太宗有旧,方盛等乃使登之结佃夫,佃夫大说。 先是,帝立皇后,普暂彻诸王奄人,太宗左右钱蓝生亦在其例。事毕,未被遣,密使蓝生候帝,虑事泄,蓝生不欲自出,帝动止辄以告淳于文祖,令文祖报佃夫。 景和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晡时,帝出幸华林园,建安王休仁、山阳王休佑、山阴公主并侍侧。太宗犹在秘书省,不被召,益忧惧。佃夫以告外监典事东阳朱幼,又告主衣吴兴寿寂之、细铠主南彭城姜产之,产之又语所领细铠将临淮王敬则,幼又告中书舍人戴明宝,并响应。明宝、幼欲取其日向晓,佃夫等劝取开鼓后。幼豫约勒内外,使钱蓝生密报建安王休仁等。时帝欲南巡,腹心直阁将军宋越等其夕并听出外装束,唯有队主樊僧整防华林阁,是柳光世乡人,光世要之,僧整即受命。 姜产之又要队副阳平聂庆及所领壮士会稽富灵符、吴郡俞道龙、丹阳宋逵之、阳平田嗣,并聚于庆省。佃夫虑力少不济,更欲招合,寿寂之曰:“谋广或泄,不烦多人。” 时巫觋云:“后堂有鬼。”其夕,帝于竹林堂前,与巫共射之。建安王休仁等山阴主并从。帝素不说寂之,见辄切齿。寂之既与佃夫成谋,又虑祸至,抽刀前入;姜产之随其后,淳于文祖、缪方盛、周登之、富灵符、聂庆、田嗣、王敬则、俞道龙、宋逵之又继进。休仁闻行声甚疾,谓休佑曰:“事作矣。”相随奔景阳山。帝见寂之至,引弓射之,不中,乃走,寂之追而殒之。事定,宣令宿卫曰:“湘东王受太后令,除狂主。今已平定。”太宗即位,论功行赏,寿寂之封应城县侯,食邑千户;姜产之汝南县侯,佃夫建城县侯,食邑八百户。王道隆吴平县侯,淳于文祖阳城县侯,食邑各五百户。李道儿新涂县侯,缪方盛刘阳县侯,周登之曲陵县侯,食邑各四百户。富灵符惠怀县子,聂庆建阳县子,田嗣将乐县子,王敬则重安县子,俞道龙茶陵县子,宋逵之零陵县子,食邑各三百户。 佃夫迁南台侍御史。薛索儿渡淮为寇,山阳太守程天祚又反,佃夫与诸军讨之,破索儿,降天祚。迁龙骧将军、司徒参军,率所领南助赭圻,转太子步兵校尉、南鲁郡太守,侍太子于东宫。太始四年,以破薛索儿功,增封二百户,并前千户;以本官兼游击将军,假宁朔将军,与辅国将军兼骁骑将军孟次阳与二卫参员直。次阳字崇基,平昌安丘人也。泰始初,为山阳王休佑骠骑参军。薛安都子道标攻合肥,次阳击破之,以功封攸县子,食邑三百户。历右军、骠骑参军;六年,出为辅师将军、兖州刺史,戍淮阴。立北兖州,自此始也。进号冠军将军。元徽四年,卒。 时佃夫、王道隆、杨运长并执权柄,亚于人主。巢、戴大明之世方之蔑如也。 尝值正旦应合朔,尚书奏迁元会,佃夫曰:“元正庆会,国之大礼,何不迁合朔日邪?”其不稽古如此。大通货贿,凡事非重赂不行。人有饷绢二百匹,嫌少,不答书。宅舍园池,诸王邸第莫及。妓女数十,艺貌冠绝当时,金玉锦绣之饰,宫掖不逮也。每制一衣,造一物,京邑莫不法效焉。于宅内开渎,东出十许里,塘岸整洁,泛轻舟,奏女乐。中书舍人刘休尝诣之,值佃夫出行,中路相逢,要休同反;就席,便命施设,一时珍羞,莫不毕备。凡诸火剂,并皆始熟,如此者数十种。佃夫尝作数十人馔,以待宾客,故造次便办,类皆如此,虽晋世王、石,不能过也。泰始初,军功既多,爵秩无序,佃夫仆从附隶,皆受不次之位。捉车人虎贲中郎,傍马者员外郎。朝士贵贱,莫不自结,而矜傲无所降意,入其室者,唯吴兴沈勃、吴郡张澹数人而已。 泰豫元年,除宁朔将军、淮南太守,迁骁骑将军,寻加淮陵太守。太宗晏驾,后废帝即位,佃夫权任转重,兼中书通事舍人,加给事中、辅国将军,馀如故。欲用张澹为武陵郡,卫将军袁粲以下皆不同,而佃夫称敕施行,粲等不敢执。元徽三年,迁黄门侍郎,领右卫将军,太守如故。明年,改领骁骑将军。其年,迁使持节、督南豫州诸军事、冠军将军、南豫州刺史、历阳太守,犹管内任。以平建平王景素功,增邑五百户。 时废帝猖狂,好出游走,始出宫,犹整羽仪,引队仗;俄而弃部伍,单骑与数人相随,或出郊野,或入市廛,内外莫不惧忧。佃夫密与直阁将军申伯宗、步兵校尉朱幼、于天宝谋共废帝,立安成王。五年春,帝欲往江乘射雉。帝每北出,常留队仗在乐游苑前,弃之而去。佃夫欲称太后令唤队仗还,闭城门,分人守石头、东府,遣人执帝废之,自为扬州刺史辅政。与幼等已成谋,会帝不成向江乘,故其事不行。于天宝因以其谋告帝,帝乃收佃夫、幼、伯宗于光禄外部,赐死。佃夫、幼罪止身,其馀无所问。佃夫时年五十一。 幼,泰始初为外监,配张永诸军征讨,有济办之能,遂官涉三品,为奉朝请、南高平太守,封安浦县侯,食邑二百户。于天宝,其先胡人,预竹林堂功。元徽中,自陈功劳,求加封爵,乃封为鄂县子,食邑二百户。发佃夫之谋,以为清河太守,右军将军。升明元年,出为山阳太守。齐王以其反覆,赐死。 寿寂之,泰始初,以军功增邑二百户。为羽林监,迁太子屯骑校尉,寻加宁朔将军、南泰山太守。多纳货贿,请谒无穷,有一不从,切齿骂詈,常云:“利刀在手,何忧不办。”鞭尉吏,斫逻将。七年,为有司所奏,徙送越州,行至豫章,谋欲逃叛,乃杀之。 姜产之,泰始初,以军功增邑二百户。为晋平王休佑骠骑中兵参军,龙骧将军、南济阴太守。三年北伐,与虏战,军败见杀。追赠左军将军,太守如故。 李道儿,临淮人。本为湘东王师,稍至湘东国学官令。太宗即位,稍进至员外散骑侍郎,淮陵太守。泰始二年,兼中书通事舍人,转给事中。四年,病卒。 王道隆,吴兴乌程人。兄道迄,涉学善书,形貌又美,吴兴太守王韶之谓人曰:“有子弟如王道迄,无所少。”始兴王浚以为世子师。以书补中书令史。道隆亦知书,为主书书吏,渐至主书。世祖使传命,失旨,遣出,不听复入六门。太宗镇彭城,以补典签,署内监。及即位,为南台侍御史,稍至员外散骑侍郎,南兰陵太守。 泰始二年,兼中书通事舍人。以破晋陵功,增邑百户,并前六百户。五年,出侍东宫,复兼中书通事舍人。后废帝即位,自太子翊军校尉迁右军将军,太守、兼舍人如故。道隆为太宗所委,过于佃夫,和谨自保,不妄毁伤人。执权既久,家产丰积,豪丽虽不及佃夫,而精整过之。 元徽二年,太尉桂阳王休范奄至新亭,佃夫留守殿内,而道隆领羽林精兵向朱雀门。时贼已至航南,道隆忽召镇军将军刘勔于石头,勔至,命开航,道隆怒曰:“贼至但当急击,宁可开航自弱邪!”勔不敢复言。催勔进战,勔度航便败,贼乘胜径进,道隆弃众走向台,所乘马连耸局不肯前,遂为贼兵及,见杀。事平,车驾临哭,赠辅国将军、益州刺史。子法贞嗣。齐受禅,国除。 杨运长,宣城怀安人。初为宣城郡吏,太守范晔解吏名。素善射,太宗初为皇子,出运长为射师。性谨悫,为太宗所委信。及即位,亲遇甚厚,与佃夫、道隆、李道儿等并执权要,稍至员外散骑侍郎,南平昌太守。泰始七年,出侍东宫。后废帝即位,与佃夫俱兼通事舍人,加龙骧将军,转给事中。以平桂阳王休范功,封南城县子,食邑八百户。元徽三年,自安成王车骑中兵参军,迁后军将军,兼舍人如故。 运长质木廉正,治身甚清,不事园宅,不受饷遗,而凡鄙无识知,唯与寒人潘智、徐文盛厚善,动止施为,必与二人量议。文盛为奉朝请,预平桂阳王休范,封广晋县男,食邑四百户。顺帝即位,出运长为宁朔将军、宣城太守,寻去郡还家。 沈攸之反,运长有异志,齐王遣骠骑司马崔文仲讨诛之。 史臣曰:竭忠尽节,仕子恒图;随方致用,明君盛典。旧非本旧,因新以成旧者也;狎非先狎,因疏以成狎者也。而任隔疏情,殊涂一致,权归近狎,异世同规。 虽复汉高之简易,光武之谨厚,犹丰、沛多显,白水先华,况世祖之泥滞鄙近,太宗之拘挛爱习,欲不纷惑床笫,岂可得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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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强围作噩,尽屠维大渊献,凡三年。 孝献皇帝癸建安二十二年(丁酉,公元二一七年) 春,正月,魏王操军居巢,孙权保濡须,二月,操进攻之。初,右护军蒋钦屯宣城,芜湖令徐盛收钦屯吏,表斩之。及权在濡须,钦与吕蒙持诸军节度,钦每称徐盛之善。权问之,钦曰:“盛忠而勤强,有胆略器用,好万人督也。今大事未定,臣当助国求才,岂敢挟私恨以蔽贤乎!”权善之。三月,操引军还,留伏波将军夏侯惇都督曹仁、张辽等二十六军屯居巢。权令都尉徐详诣操请降,操报使修好,誓重结婚。权留平虏将军周泰督濡须;硃然、徐盛等皆在所部,以泰寒门,不服。权会诸将,大为酣乐,命泰解衣,权手自指其创痕,问以所起,泰辄记昔战斗处以对。毕,使复服;权把其臂流涕曰:“幼平,卿为孤兄弟,战如熊虎,不惜躯命,被创数十,肤如刻画,孤亦何心不待卿以骨肉之恩,委卿以兵马之重乎?”坐罢,住驾,使泰以兵马道从,鸣鼓角作鼓吹而出。于是盛等乃服。 夏,四月,语魏王操设天子旌旗,出入称警跸。六月,魏以军师华歆为御史大夫。 冬,十月,命魏王操冕十有二旒,乘金根车,驾六马,设五时副车。 魏以五官中郎将丕为太子。 初,魏王操娶丁夫人,无子;妾刘氏,生子昂;卞氏生四子:丕、彰、植、熊。王使丁夫人母养昂。昂死于穰,丁夫人哭泣无节,操怒而出之,以卞氏为继室。植性机警,多艺能,才藻敏赡,操爱之。操欲以女妻丁仪,丕以仪目眇,谏止之。仪由是怨丕,与弟黄门侍郎廙及丞相主簿杨修,数称临菑侯植之才,劝操立以为嗣。修,彪之子也。操以函密访于外,尚书崔琰露板答曰:“《春秋》之义,立子以长。加五官将仁孝聪明,宜承正统,琰以死守之。”植,琰之兄女婿也。尚书仆射毛玠曰:“近者袁绍以嫡庶不分,覆宗灭国。废立大事,非所宜闻。”东曹掾邢颙曰:“以庶代宗,先世之戒也,愿殿下深察之。”丕使人问太中大夫贾诩以自固之术。诩曰:“愿将军恢崇德度,躬素士之业,朝夕孜孜,不违子道,如此而已。”丕从之,深自砥砺。它日,操屏人问诩,诩嘿然不对。操曰:“与卿言,而不答,何也?”诩曰:“属有所思,故不即对耳。”操曰:“何思?”诩曰:“思袁本初、刘景升父子也。”操大笑。操尝出征,丕、植并送路侧,植称述功德,发言有章,左右属目,操亦悦焉。丕怅然自失,济阴吴质耳语曰:“王当行,流涕可也。”及辞,丕涕泣而拜,操及左右咸歔欷,于是皆以植多华辞而诚心不及也。植既任性而行,不自雕饰,五官将御之以术,矫情自饰,宫人左右并为之称说,故遂定为太子。左右长御贺卞夫人曰:“将军拜太子,天下莫不喜,夫人当倾府藏以赏赐。”夫人曰:“王自以丕年大,故用为嗣。我但当以免无教导之过为幸耳,亦何为当重赐遗乎?”长御还,具以语操,操悦,曰:“怒不变容,喜不失节,故最为难。”太子抱议郎辛毘颈而言曰:“辛君知我喜不?”毘以告其女宪英,宪英叹曰:“太子,代君主宗庙、社稷者也。代君,不可以不戚;主国,不可以不惧。宜戚宜惧,而反以为喜,何以能久!魏其不昌乎!”久之,临菑侯植乘车行驰道中,开司马门出。操大怒,公车令坐死。由是重诸侯科禁,而植宠日衰。植妻衣绣,操登台见之,以违制命,还家赐死。 法正说刘备曰:“曹操一举而降张鲁,定汉中,不因此势以图巴、蜀,而留夏侯渊、张郃屯守,身遽北还,此非其智不逮而力不足也,必将内有忧逼故耳。今策渊、郃才略,不胜国之将帅,举众往讨,必可克之。克之之日,广农积谷,观衅伺隙,上可以倾覆寇敌,尊奖王室;中可以蚕食雍、凉,广拓境土;下可以固守要害,为持久之计。此盖天以与我,时不可失也。”备善其策,乃率诸将进兵汉中,遣张飞、马超、吴兰等屯下辨。魏王操遣都护将军曹洪拒之。 鲁肃卒,孙权以从事中郎彭城严畯代肃,督兵万人镇陆口。众人皆为畯喜,畯固辞以“朴素书生,不闲军事”,发言恳恻,至于流涕。权乃以左护军虎威将军吕蒙兼汉昌太守以代之。众嘉严畯能以实让。 定威校尉吴郡陆逊言于孙权曰:“方今克敌宁乱,非众不济;而山寇旧恶,依阻深地。夫腹心未平,难以图远,可大部伍,取其精锐。”权从之,以为帐下右都督。会丹杨贼帅费栈作乱,扇动山越。权命逊讨栈,破之。遂部伍东三郡,强者为兵,羸者补户,得精卒数万人。宿恶荡除,所过肃清,还屯芜湖。会稽太守淳于式表“逊枉取民人,愁扰所在。”逊后诣都,言次,称式佳吏。权曰:“式白君,而君荐之,何也?”逊对曰:“式意欲养民,是以白逊。若逊复毁式以乱圣听,不可长也。”权曰:“此诚长者之事,顾人不能为耳。” 魏王操使丞相长史王必典兵督许中事。时关羽强盛,京兆金祎睹汉祚将移,乃与少府耿纪、司直韦晃、太医令吉本、本子邈、邈弟穆等谋杀必,挟天子以攻魏,南引关羽为援。 孝献皇帝癸建安二十三年(戊戌,公元二一八年) 春,正月,吉邈等率其党千馀人,夜攻王必,烧其门,射必中肩,帐下督扶必奔南城。会天明,邈等众溃,必与颍川典农中郎将严匡共讨斩之。 三月,有星孛于东方。 曹洪将击吴兰,张飞屯固山,声言欲断军后,众议狐疑。骑都尉曹休曰:“贼实断道者,当伏兵潜行;今乃先张声势,此其不能,明矣。宜及其未集,促击兰。兰破,飞自走矣。”洪从之,进,击破兰,斩之。三月,张飞、马超走。休,魏王族子也。 夏,四月,代郡、上谷乌桓无臣氐等反。先是,魏王操召代郡太守裴潜为丞相理曹掾,操美潜治代之功,潜曰:“潜于百姓虽宽,于诸胡为峻。今继者必以潜为治过严而事加宽惠。彼素骄恣,过宽必弛;既弛,又将摄之以法,此怨叛所由生也。以势料之,代必复叛。”于是操深悔还潜之速。后数十日,三单于反问果至。操以其子鄢陵侯彰行骁骑将军,使讨之。彰少善射御,膂力过人。操戒彰曰:“居家为父子,受事为君臣,动以王法从事,尔其戒之!” 刘备屯阳平关,夏侯渊、张郃、徐晃等与之相拒。备遣其将陈式等绝马鸣阁道,徐晃击破之。张郃屯广石,备攻之不能克,急书发益州兵。诸葛亮以问从事犍为杨洪,洪曰:“汉中,益州咽喉,存亡之机会,若无汉中,则无蜀矣。此家门之祸也,发兵何疑!”时法正从备北行,亮于是表洪领蜀郡太守;众事皆办,遂使即真。初,犍为太守李严辟洪为功曹,严未去犍为而洪已为蜀郡;洪举门下书佐何只有才策,洪尚在蜀郡,而祗已为广汉太守。是以西土咸服诸葛亮能尽时人之器用也。 秋,七月,魏王操自将击刘备;九月,至长安。 曹彰击代郡乌桓,身自搏战,铠中数箭,意气益厉;乘胜逐北,至桑干之北,大破之,斩首、获生以千数。时鲜卑大人轲比能将数万骑观望强弱,见彰力战,所向皆破,乃请服,北方悉平。 南阳吏民苦繇役,冬,十月,宛守将侯音反。南阳太守东里衮与功曹应余迸窜得出;音遣骑追之,飞矢交流,余以身蔽衮,被七创而死,音骑执衮以归。时征南将军曹仁屯樊以镇荆州,魏王操命仁还讨音。功曹宗子卿说音曰:“足下顺民心,举大事,远近莫不望风;然执郡将,逆而无益,何不遣之!”音从之。子卿因夜逾城从太守收馀民围音,会曹仁军至,共攻之。 孝献皇帝癸建安二十四年(己亥,公元二一九年) 春,正月,曹仁屠宛,斩侯音,复屯樊。 初,夏侯渊战虽数胜,魏王操常戒之曰:“为将当有怯弱时,不可但恃勇也。将当以勇为本,行之以智计;但知任勇,一匹夫敌耳。”及渊与刘备相拒逾年,备自阳平南渡沔水,缘山稍前,营于定军山。渊引兵争之。法正曰:“可击矣。”备使讨虏将军黄忠乘高鼓噪攻之,渊军大败,斩渊及益州刺史赵颙。张郃引兵还阳平。是时新失元帅,军中扰扰,不知所为。督军杜袭与渊司马太原郭淮收敛散卒,号令诸军曰:“张将军国家名将,刘备所惮。今日事急,非张将军不能安也。”遂权宜推郃为军主。郃出,勒兵按陈,诸将皆受郃节度,众心乃定。明日,备欲渡汉水来攻;诸将以众寡不敌,欲依水为陈以拒之。郭淮曰:“此示弱而不足挫敌,非算也。不如远水为陈,引而致之,半济而后击之,备可破也。”既陈,备疑,不渡。淮遂坚守,示无还心。以状闻于魏王操,操善之,遣使假郃节,复以淮为司马。 二月,壬子晦,日有食之。 三月,魏王操自长安出斜谷,军遮要以临汉中。刘备曰:“曹公虽来,无能为也,我必有汉川矣。”乃敛众拒险,终不交锋。操运米北山下,黄忠引兵欲取之,过期不还。翊军将军赵云将数十骑出营视之,值操扬兵大出,云猝与相遇,遂前突其陈,且斗且却。魏兵散而复合,追至营下,云入营,更大开门,偃旗息鼓。魏兵疑云有伏,引去;云雷鼓震天,惟以劲弩于后射魏兵。魏兵惊骇,自相蹂践,堕汉水中死者甚多。备明旦自来,至云营,视昨战处,曰:“子龙一身都为胆也!”操与备相守积月,魏军士多亡。夏,五月,操悉引出汉中诸军还长安,刘备遂有汉中。操恐刘备北取武都氐以逼关中,问雍州刺史张既,既曰:“可劝使北出就谷以避贼,前至者厚其宠赏,则先者知利,后必慕之。”操从之,使既之武都,徙氐五万馀落出居扶风、天水界。 武威颜俊、张掖和鸾、酒泉黄华、西平麹演等,各据其郡,自号将军,更相攻击。俊遣使送母及子诣魏王操为质以求助。操问张既,既曰:“俊等外假国威,内生傲悖,计定势足,后即反耳。今方事定蜀,且宜两存而斗之,犹卞庄子之刺虎,坐收其敝也。”王曰:“善!”岁馀,鸾遂杀俊,武威王祕又杀鸾。 刘备遣宜都太守扶风孟达从秭归北攻房陵,杀房陵太守蒯祺。又遣养子副军中郎将刘封自汉中乘沔水下,统达军,与达会攻上庸,上庸太守申耽举郡降。备加耽征北将军,领上庸太守,以耽弟仪为建信将军、西城太守。 秋,七月,刘备自称汉中王,设坛场于沔阳,陈兵列众,群臣陪位,读奏讫,乃拜受玺绶,御王冠。因驿拜章,上还所假左将军、宜城亭侯印绶。立子禅为王太子。拔牙门将军义阳魏延为镇远将军,领汉中太守,以镇汉川。备还治成都,以许靖为太傅,法正为尚书令,关羽为前将军,张飞为右将军,马超为左将军,黄忠为后将军,馀皆进位有差。遣益州前部司马犍为费诗即授关羽印授,羽闻黄忠位与己并,怒曰:“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!”不肯受拜。诗谓羽曰:“夫立王业者,所用非一。昔萧、曹与高祖少小亲旧,而陈、韩亡命后至;论其班列,韩最居上,未闻萧、曹以此为怨。今汉中王以一时之功隆崇汉室;然意之轻重,宁当与君侯齐乎!且王与君侯譬犹一体,同休等戚,祸福共之。愚谓君侯不宜计官号之高下、爵禄之多少为意也。仆一介之使,衔命之人,君侯不受拜,如是便还,但相为惜此举动,恐有后悔耳。”羽大感悟,遽即受拜。 诏以魏王操夫人卞氏为王后。 孙权攻合肥。时诸州兵戍淮南。扬州刺史温恢谓兗州刺史裴潜曰:“此间虽有贼,然不足忧。今水潦方生,而子孝县军,无有远备,关羽骁猾,正恐征南有变耳。”已而关羽果使南郡太守糜芳守江陵,将军傅士仁守公安,羽自率众攻曹仁于樊。仁使左将军于禁、立义将军庞德等屯樊北。八月,大霖雨,汉水溢,平地数丈,于禁等七军皆没。禁与诸将登高避水,羽乘大船就攻之,禁等穷迫,遂降。庞德在堤上,被甲持弓,箭不虚发,自平旦力战,至日过中,羽攻益急;矢尽,短兵接,德战益怒,气愈壮,而水浸盛,吏士尽降。德乘小船欲还仁营,水盛船覆,失弓矢,独抱船覆水中,为羽所得,立而不跪。羽谓曰:“卿兄在汉中,我欲以卿为将,不早降何为!”德骂羽曰:“竖子,何谓降也!魏王带甲百万,威振天下。汝刘备庸才耳,岂能敌邪!我宁为国家鬼,不为贼将也!”羽杀之。魏王操闻之流涕曰:“吾知于禁三十年,何意临危处难,反不及庞德邪!”封德二子为列侯。羽急攻樊城,城得水,往往崩坏,众皆恟惧。或谓曹仁曰:“今日之危,非力所支,可及羽围未合,乘轻船夜走。”汝南太守满庞曰:“山水速疾,冀其不久。闻羽遣别将已在郏下,自许以南,百姓扰扰,羽所以不敢遂进者,恐吾军掎其后耳。今若遁去,洪河以南,非复国家有也,君宜待之。”仁曰:“善!”乃沉白马与军人盟誓,同心固守。城中人马才数千人,城不没者数板。羽乘船临城,立围数重,外内断绝。羽又遣别将围将军吕常于襄阳。荆州刺史胡修、南乡太守傅方皆降于羽。 初,沛国魏讽有惑众才,倾动鄴都,魏相国钟繇辟以为西曹掾。荥阳任览,与讽友善。同郡郑袤,泰之子也,每谓览曰:“讽奸雄,终必为乱。”九月,讽潜结徒党,与长乐卫尉陈祎谋袭鄴;未及期,祎惧而告之。太子丕诛讽,连坐死者数千人,钟繇坐免官。 初,丞相主簿杨修与丁仪兄弟谋立曹植为魏嗣,五官将丕患之,以车载废簏内朝歌长吴质,与之谋。修以白魏王操,操未及推验。丕惧,告质,质曰:“无害也。”明日,复以簏载绢以入,修复白之,推验,无人;操由是疑焉。其后植以骄纵见疏,而植故连缀修不止,修亦不敢自绝。每当就植,虑事有阙,忖度操意,豫作答教十馀条,敕门下,“教出,随所问答之”,于是教裁出,答已入;操怪其捷,推问,始泄。操亦以修袁术之甥,恶之,乃发修前后漏泄言教,交关诸侯,收杀之。 魏王操以杜袭为留府长史,驻关中。关中营帅许攸拥部曲不归附,而有慢言,操大怒,先欲伐之。群臣多谏宜招怀攸,共讨强敌;操横刀于膝,作色不听。袭入欲谏,操逆谓之曰:“吾计已定,卿勿复言!”袭曰:“若殿下计是邪,臣方助殿下成之;若殿下计非邪,虽成,宜改之。殿下逆臣令勿言,何待下之不阐乎!”操曰:“许攸慢吾,如何可置!”袭曰:“殿下谓许攸何如人邪?”操曰:“凡人也。”袭曰:“夫惟贤知贤,惟圣知圣,凡人安能知非凡人邪!方今豺狼当路而狐狸是先,人将谓殿下避强攻弱;进不为勇,退不为仁。臣闻千钧之弩,不为鼷鼠发机;万石之钟,不以莛撞起音。今区区之许攸,何足以劳神武哉!”操曰:“善!”遂厚抚攸,攸即归复。 冬,十月,魏王操至洛阳。 陆浑民孙狼等作乱,杀县主簿,南附关羽。羽授狼印,给兵,还为寇贼,自许以南,往往遥应羽,羽威震华夏。魏王操议徙许都以避其锐,丞相军司马司马懿、西曹属蒋济言于操曰:“于禁等为水所没,非战攻之失,于国家大计未足有损。刘备、孙权,外亲内疏,关羽得志,权必不愿也。可遣人劝权蹑其后,许割江南以封权,则樊围自解。”操从之。 初,鲁肃尝劝孙权以曹操尚存,宜且抚辑关羽,与之同仇,不可失也。及吕蒙代肃屯陆口,以为羽素骁雄,有兼并之心,且居国上流,其势难久,密言于权曰:“今令征虏守南郡,潘璋住白帝,蒋钦将游兵万人循江上下,应敌所在,蒙为国家前据襄阳,如此,何忧于操,何赖于羽!且羽君臣矜其诈力,所在反覆,不可以腹心待也。今羽所以未便东向者,以至尊圣明,蒙等尚存也。今不于强壮时图之,一旦僵仆,欲复陈力,其可得邪!”权曰:“今欲先取徐州,然后取羽,何如?”对曰:“今操远在河北,抚集幽、冀,未暇东顾,徐土守兵,闻不足言,往自可克。然地势陆通,骁骑所骋,至尊今日取徐州,操后旬必来争,虽以七八万人守之,犹当怀忧。不如取羽,全据长江,形势益张,易为守也。”权善之。权尝为其子求昏于羽,羽骂其使,不许昏;权由是怒。及羽攻樊,吕蒙上疏曰:“羽讨樊而多留备兵,必恐蒙图其后故也。蒙常有病,乞分士众还建业,以治疾为名,羽闻之,必撤备兵,尽赴襄阳。大军浮江昼夜驰上,袭其空虚,则南郡可下而羽可禽也。”遂称病笃。权乃露檄召蒙还,阴与图计。蒙下至芜湖,定威校尉陆逊谓蒙曰:“关羽接境,如何远下,后不当可忧也?”蒙曰:“诚如来言,然我病笃。”逊曰:“羽矜其骁气,陵轹于人,始有大功,意骄志逸,但务北进,未嫌于我;有相闻病,必益无备。今出其不意,自可禽制。下见至尊,宜好为计。”蒙曰:“羽素勇猛,既难为敌,且已据荆州,恩信大行,兼始有功,胆势益盛,未易图也。”蒙至都,权问:“谁可代卿者?”蒙对曰:“陆逊意思深长,才堪负重,观其规虑,终可大任;而未有远名,非羽所忌,无复是过也。若用之,当令外自韬隐,内察形便,然后可克。”权乃召逊,拜偏将军、右部督,以代蒙。逊至陆口,为书与羽,称其功美,深自谦抑,为尽忠自托之意。羽意大安,无复所嫌,稍撤兵以赴樊。逊具启形状,陈其可禽之要。羽得于禁等人马数万,粮食乏绝,擅取权湘关米;权闻之,遂发兵袭羽。权欲令征虏将军孙皎与吕蒙为左右部大督,蒙曰:“若至尊以征虏能,宜用之;以蒙能,宜用蒙。昔周瑜、程普为左右部督,督兵攻江陵,虽事决于瑜,普自恃久将,且俱是督,遂共不睦,几败国事,此目前之戒也。”权寤,谢蒙曰:“以卿为大督,命皎为后继可也。” 魏王操之出汉中也,使平寇将军徐晃屯宛以助曹仁;及于禁陷没,晃前至阳陵陂。关羽遣兵屯偃城,晃既到,诡道作都堑,示欲截其后,羽兵烧屯走。晃得偃城,连营稍前。操使赵俨以议郎参曹仁军事,与徐晃俱前,馀救兵未到;晃所督不足解围,而诸将呼责晃,促救仁。俨谓诸将曰:“今贼围素固,水潦犹盛,我徒卒单少,而仁隔绝,不得同力,此举适所以敝内外耳。当今不若前军逼围,遣谍通仁,使知外救,以励将士。计北军不过十日,尚足坚守,然后表里俱发,破贼必矣。如有缓救之戮,馀为诸君当之。”诸将皆喜。晃营距羽围三丈所,作地道及箭飞书与仁,消息数通。孙权为笺与魏王操,请以讨羽自效,及乞不漏,令羽有备。操问群臣,群臣咸言宜密之。董昭曰:“军事尚权,期于合宜。宜应权以密,而内露之。羽闻权上,若还自护,围则速解,便获其利。可使两贼相对衔持,坐待其敝。秘而不露,使权得志,非计之上。又,围中将吏不知有救,计粮怖惧。傥有他意,为难不小。露之为便。且羽为人强梁,自恃二城守固,必不速退。”操曰:“善!”即敕徐晃以权书射著围里及羽屯中,围里闻之,志气百倍;羽果犹豫不能去。魏王操自雒阳南救曹仁,群下皆谓:“王不亟行,今败矣。”侍中桓阶独曰:“大王以仁等为足以料事势不也?”曰:“能。”“大王恐二人遗力邪?”曰:“不然。”“然则何为自往?”曰:“吾恐虏众多,而徐晃等势不便耳。”阶曰:“今仁等处重围之中而守死无贰者,诚以大王远为之势也。夫居万死之地,必有死争之心。内怀死争,外有强救,大王案六军以示馀力,何忧于败而欲自往?”操善其言,乃驻军摩陂,前后遣殷署、硃盖等凡十二营诣晃。关羽围头有屯,又别屯四冢,晃乃扬声当攻围头屯而密攻四冢。羽见四冢欲坏,自将步骑五千出战;晃击之,退走。羽围堑鹿角十重,晃追羽,与俱入围中,破之,傅方、胡修皆死,羽遂撤围退,然舟船犹据沔水,襄阳隔绝不通。 吕蒙至寻阳,尽伏其精兵冓鹿中,使白衣摇橹,作商贾人服,昼夜兼行。羽所置江边屯候,尽收缚之,是故羽不闻知。糜芳、傅士仁素皆嫌羽轻己,羽之出军,芳、仁供给军资不悉相及,羽言:“还,当治之!”芳、仁咸惧。于是蒙令故骑都尉虞翻为书说仁,为陈成败,仁得书即降。翻谓蒙曰:“此谲兵也,当将仁行,留兵备城。”遂将仁至南郡。麋芳城守,蒙以仁示之,芳遂开门出降。蒙入江陵,释于禁之囚,得关羽及将士家属,皆抚慰之,约令军中:“不得干历人家,有所求取。”蒙麾下士,与蒙同郡人,取民家一笠以覆官铠;官铠虽公,蒙犹以为犯军令,不可以乡里故而废法,遂垂涕斩之。于是军中震栗,道不拾遗。蒙旦暮使亲近存恤耆老,问所不足,疾病者给医药,饥寒者赐衣粮。羽府藏财宝,皆封闭以待权至。 关羽闻南郡破,即走南还。曹仁会诸将议,咸曰:“今因羽危惧,可追禽也。”赵俨曰:“权遨羽连兵之难,欲掩制其后,顾羽还救,恐我承其两疲,故顺辞求效,乘衅因变以观利钝耳。今羽已孤迸,更宜存之以为权害。若深入追北,权则改虞于彼,将生患于我矣,王必以此为深虑。”仁乃解严。魏王操闻羽走,恐诸将追之,果疾敕仁如俨所策。 关羽数使人与吕蒙相闻,蒙辄厚遇其使,周游城中,家家致问,或手书示信。羽人还,私相参讯,咸知家门无恙,见待过于平时,故羽吏士无斗心。 会权至江陵,荆州将吏悉皆归附;独治中从事武陵潘濬称疾不见。权遣人以床就家舆致之,濬伏面著床席不起,涕泣交横,哀哽不能自胜。权呼其字与语,慰谕恳恻,使亲近以手巾拭其面。濬起,下地拜谢。即以为治中,荆州军事一以谘之。武陵部从事樊伷诱导诸夷,图以武陵附汉中王备。外白差督督万人往讨之,权不听;特召问濬,濬答:“以五千兵往,足以擒伷。”权曰:“卿何以轻之?”濬曰:“伷南阳旧姓,颇能弄脣吻,而实无才略。臣所以知之者,伷昔尝为州人设馔,比至日中,食不可得,而十馀自起,此亦侏儒观一节之验也。”权大笑,即遣濬将五千人往,果斩平之。权以吕蒙为南郡太守,封孱陵侯,赐钱一亿,黄金五百斤;以陆逊领宜都太守。 十一月,汉中王备所置宜都太守樊友委郡走,诸城长吏及蛮夷君长皆降于逊。逊请金、银、铜印以假授初附,击蜀将詹晏等及秭归大姓拥兵者,皆破降之,前后斩获、招纳凡数万计。权以逊为右护军、镇西将军,进封娄侯,屯夷陵,守峡口。关羽自知孤穷,乃西保麦城。孙权使诱之,羽伪降,立幡旗为象人于城上,因遁走,兵皆解散,才十馀骑。权先使硃然、潘璋断其径路。十二月,璋司马马忠获羽及其子平于章乡,斩之,遂定荆州。 初,偏将军吴郡全琮,上疏陈关羽可取之计,权恐事泄,寝而不答;及已禽羽,权置酒公安,顾谓琮曰:“君前陈此,孤虽不相答,今日之捷,抑亦君之功也。”于是封琮阳华亭侯。权复以刘璋为益州牧,驻秭归,未几,璋卒。 吕蒙未及受封而疾发,权迎置于所馆之侧,所以治护者万方。时有加钅咸,权为之惨戚。欲数见其颜色,又恐劳动,常穿壁瞻之,见小能下食,则喜顾左右言笑,不然则咄昔,夜不能寐。病中瘳,为下赦令,群臣毕贺,已而竟卒,年四十二。权哀痛殊甚,为置守冢三百家。权后与陆逊论周瑜、鲁肃及蒙曰:“公瑾雄烈,胆略兼人,遂破孟德,开拓荆州,邈焉寡俦。子敬因公瑾致达于孤,孤与宴语,便及大略帝王之业,此一快也。后孟德因获刘琮之势,张言方率数十万众水步俱下,孤普请诸将,咨问所宜,无适先对;至张子布、秦文表俱言宜遣使修檄迎之,子敬即驳言不可,劝孤急呼公瑾,付任以众,逆而击之,此二快也。后虽劝吾借玄德地,是其一短,不足以损其二长也。周公不求备于一人,故孤忘其短而贵其长,常以比方邓禹也。子明少时,孤谓不辞剧易,果敢有胆而已;及身长大,学问开益,筹略奇至,可以次于公瑾,但言议英发不及之耳。图取关羽,胜于子敬。子敬答孤书云:‘帝王之起,皆有驱除,羽不足忌。’此子敬内不能办,外为大言耳,孤亦恕之,不苟责也。然其作军屯营,不失令行禁止,部界无废负,路无拾遗,其法亦美矣。”孙权与于禁乘马并行,虞翻呵禁曰:“汝降虏,何敢与吾君齐马首乎!”抗鞭欲击禁,权呵止之。 孙权之称籓也,魏王操召张辽等诸军悉还救樊,未至而围解。徐晃振旅还摩陂,操迎晃七里,置酒大会。王举酒谓晃曰:“全樊、襄阳,将军之功也。”亦厚赐桓阶,以为尚书。操嫌荆州残民及其屯田在汉川者,皆欲徙之。司马懿曰:“荆楚轻脆易动,关羽新破,诸为恶者藏窜观望,徙其善者,既伤其意,将令去者不敢复还。”操曰:“是也。”是后诸亡者悉还出。 魏王操表孙权为票骑将军,假节,领荆州牧,封南昌侯。权遣校尉梁寓入贡,又遣硃光等归,上书称臣于操,称说天命。操以权书示外曰:“是儿欲踞吾著炉火上邪!”侍中陈群等皆曰:“汉祚已终,非适今日。殿下功德巍巍,群生注望,故孙权在远称臣。此天人之应,异气齐声,殿下宜正大位,复何疑哉!”操曰:“若天命在吾,吾为周文王矣。” 臣光曰:教化,国家之急务也,而俗吏慢之;风俗,天下之大事也,而庸君忽之。夫惟明智君子,深识长虑,然后知其为益之大而收功之远也。光武遭汉中衰,群雄糜沸,奋起布衣,绍恢前绪,征伐四方,日不暇给,乃能敦尚经术,宾延儒雅,开广学校,修明礼乐。武功既成,文德亦洽。继以孝明、孝章,遹追先志,临雍拜老,横经问道。自公卿、大夫至于郡县之吏,咸选用经明行修之人,虎贲卫士皆习《孝经》,匈奴子弟亦游太学,是以教立于上,俗成于下。其忠厚清修之士,岂唯取重于搢绅,亦见慕于众庶。愚鄙污秽之人,岂唯不容于朝廷,亦见弃于乡里。自三代既亡,风化之美,未有若东汉之盛者也。及孝和以降,贵戚擅权,嬖幸用事,赏罚无章,贿赂公行,贤愚浑殽,是非颠倒,可谓乱矣。然犹绵绵不至于亡者,上则有公卿、大夫袁安、杨震、李固、杜乔、陈蕃、李膺之徒面引廷争,用公义以扶其危,下则有布衣之士符融、郭泰、范滂、许邵之流,立私论以救其败。是以政治虽浊而风俗不衰,至有触冒斧钺,僵仆于前,而忠义奋发,继起于后,随踵就戮,视死如归。夫岂特数子之贤哉,亦光武、明、章之遗化也!当是之时,苟有明君作而振之,则汉氏之祚犹未可量也。不幸承陵夷颓敝之馀,重以桓、灵之昏虐:保养奸回,过于骨肉;殄灭忠良,甚于寇雠;积多士之愤,蓄四海之怒。于是何进召戎,董卓乘衅,袁绍之徒从而构难,遂使乘舆播越,宗庙丘墟,王室荡覆,烝民涂炭,大命陨绝,不可复救。然州郡拥兵专地者,虽互相吞噬,犹未尝不以尊汉为辞。以魏武之暴戾强伉,加有大功于天下,其蓄无君之心久矣,乃至没身不敢废汉而自立,岂其志之不欲哉?犹畏名义而自抑也。由是观之,教化安可慢,风俗安可忽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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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军欲办斩楼兰,子欲从之路匪艰。 十万奇才并剑客,会看谈笑定天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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