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宁府城，其西北包卢龙山而止。余尝求小盘谷，至其地，土人或曰无有。唯大竹蔽天，多歧路，曲折广狭如一，探之不可穷。闻犬声，乃急赴之，卒不见人。
熟五斗米顷，行抵寺，曰归云堂。土田宽舒，居民以桂为业。寺傍有草径甚微，南出之，乃坠大谷。四山皆大桂树，随山陂陀。其状若仰大盂，空响内贮，謦欬不得他逸；寂寥无声，而耳听常满。渊水积焉，尽山麓而止。
由寺北行，至卢龙山，其中阬谷洼隆，若井灶龈腭之状。或曰：“遗老所避兵者，三十六茅庵，七十二团瓢，皆当其地。”
日且暮，乃登山循城而归。瞑色下积，月光布其上。俯视万影摩荡，若鱼龙起伏波浪中。诸人皆曰：“此万竹蔽天处也。所谓小盘谷，殆近之矣。”
同游者，侯振廷舅氏、管君异之、马君湘帆、欧生岳庵、弟念勤，凡六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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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宅妇，十人见者九人慕。
绿鬓轻盈珠翠妆，金钏红裳肌体素。
贫人偷眼不敢看，问是谁家好宅眷。
聘来不识拜姑嫜，逐日绮筵歌宛转。
人云本是小家儿，前年嫁作僧人妻。
僧人田多差役少，十年积畜多财资。
寺傍买地作外宅，别有旁门通巷陌。
朱楼四面管弦声，黄金剩买娇姝色。
邻人借问小家主，缘何嫁女为僧妇？
小家主云听我语：老子平生有三女。
一女嫁与张家郎，自从嫁去减容光。
产业既微差役重，官差日夕守空床。
一女嫁与县小吏，小吏得钱供日费。
上司前日有公差，事力单微无所恃。
小女嫁僧今两秋，金珠翠玉堆满头。
又有肥膻充口腹，我家破屋改作楼。
外宅妇，莫嗔妒，廉官儿女冬衣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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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家住西陵，惯听西陵潮。
凉秋八月江关高，西陵潮上时，巨如波底长鲸号。
细若寒风来，落叶相飘飖。
西行渡江不闻此，曾宿嵩山少林寺，寺傍长松踞溪水。
千树万树香阁边，夜来听声不得眠。
宛如秋潮耳间落，坐起行空林，但见露华薄。
山头月弦清漠漠，月弦漠漠清欲流，此时思乡生暗愁。
迄今渡湖涉江水，去家已是四千里。
江水滔滔向东去，凉秋水削流不住。
日行无潮夜有风，侵舷透幕吹漴漴。
水波欲泻不得泻，搏激持回卒难下。
中流起澎湃，圻岸忽颓荡。
孤舟本已在波浪，到此那得避冲激。
横流溢洲渚，直下碍沙石。
初駴惊飙动地来，既道鸿雷向天坼。
狼头鹿角相迸奔，白月初落天星昏。
天星欲坠雨飒飒，推篷仰天星，仍见水嗑噆。
洪波虽敛水尚跃，舟中彻夜听水落。
又如溪边松，习习响万壑。
不疑身在大江里，万里波涛去无已。
望中方拟过瞿塘，梦里忽怜归故乡。
归故乡，听江水，江水有时转故乡。
何日返故乡，欲返不得遂，夜听江声忽流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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