粒米

中国有圣人,四海皆就理。仁风春台登,弦歌比户是。 借问何能然,事从衣食始。维宋宝元初,耕织图垂史。 一夫或不耕,受饥可立俟。一女或不织,御寒复何恃。 饥寒两切身,岂独民遭否。谁以山水更,厥病中汰侈。 鹅鹜余膏粱,后宫贱罗绮。非无恤民心,茫茫隔万里。 圣祖暨高宗,天章前后纪。艰难无逸心,剀切《豳风》旨。 谁云民隐遐,历历皆尺咫。汗雨想蒿目,机声俨盈耳。 粒米与缕丝,忍作微物视。租税亦难蠲,其来辛苦矣。 节俭慎持盈,丰穰敢遽喜。既富礼义兴,化行俗斯美。 农桑邦家基,金镜莫逾此。我皇黼座陈,万年长顾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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蛰居沧海中,阅世日迁变。 衡政与蜚灾,间出如剧战。 飓风拔海水,百年未曾见。 盲飙继狞飂,一月三怒煽。 台地百万家,纷糅成草荐。 丛林与枯株,飘空若散霰。 弱哉谷蓏卉,何从留葱茜! 未知上天心,胡降此怒谴! 年来时事非,民生苦熬煎。 粒米及勺桨,靡不入榷算。 敲扑竭脂膏,寝食俱锻炼。 群毛燎一垆,旁观目亦眩。 何况切肤灾,能不双股弁! 僇人戴天韬,无地可逃窜。 督府施律条,己意即天宪。 寸法千犀皮,束缚南宫万。 朝行而夕更,惟官之所便。 嗟嗟海山民,作踊同屦贱! 瘦者供鞭笞,肥者供刍豢。 有土此有人,为奴兼为佃。 警隶穿门房,声雷而目电。 租吏没田庐,星移复物换。 国税及杂徵,所求过卵弹。 最苦逢掖徒,时时溺在冠。 市佣与贩脂,时时输银绢。 社会掠民财,政府为奥援。 士比鸾栖棘,民如雉带箭。 所陈百未一,人且疑谤讪。 我读孑遗诗,血声和泪咽。 奈何天助虐,斯民日涂炭! 戊戌洪水灾,山崩川潦漫。 人向吕梁沈,城似汾阳灌。 千村万顷田,茫茫无陂堰。 己亥复歉荒,穷黎绝炊爨。 岂有太仓赈,可救流氓难! 无田更追呼,租税不容缓。 室燬鲂尾赪,梁亡鱼肉烂。 丙午地大震,青天迷昏旦。 人物沦大荒,深谷为高岸。 潭潭九重渊,沈沈太华观。 哭声撼原野,惊魂怖里闬。 自从沧桑来,无时无危乱。 臲卼兵燹中,残生出刀碫。 疮痍未遽平,馀殄遭乾暵。 去年台北街,滔滔横流断。 今年全岛间,重叠风水涣。 有如尪病人,被曝县空半。 皇皇赤县倪,哀哀黑海畔。 饥溺望来苏,何日睹清晏! 我作大风歌,郁噫三再叹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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村家何错落,村树何凌乱。 一径长逶迤,四野青草断。 道旁一老翁,牵萝发浩叹。 茅屋颠风飘,禾田恶水漫。 穷民兼饿殍,腹枵已年半。 荒鸡号昏宵,鳏鱼旷晨旦。 出门天地空,四顾无樵爨。 官吏日叩门,敲扑驱种蔗。 糖税归国家,糖利归会社。 农户绝饔飧,啼饥穷日夜。 农夫剧苦辛,为农难为稼。 蔗田虽有收,贱估不论价。 昨来大雨风,蔗苗况如赭。 徙倚到东皋,嗷嗷盈四野。 去年雨烂苗,今年风残稻。 陂塘处处乾,水租徵更早。 野田璺如龟,无禾亦无草。 农夫畏出门,坐饿成枯槁。 妇孺啼于床,牛羊号于皂。 粒米贵如珠,况乃乏刍稿。 荷锄何处施,悠悠望有昊。 潦后布旱云,雨露绝点滴。 四野烂如泥,炎威乃赫赫。 枯苗涸田间,峥嵘日火赤。 万户亿人家,群饥成菜色。 此间祲气多,有雨亦无泽。 况乃恒阳天,庶草何由殖。 薰风来若丝,解愠空太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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