昔者,师旷奏白雪之音,而神物为之下降,风雨暴至。平公癃病,晋国赤地。 庶女叫天,雷电下击,景公台陨,支体伤折,海水大出。夫瞽师、庶女,位贱尚 ,权轻飞羽,然而专精厉意,委务积神,上通九天,激厉至精。由此观之,上 天之诛也,虽在圹虚幽间,辽远隐匿,重袭石室,界障险阻,其无所逃之,亦明矣。 武王伐纣,渡于孟津,阳侯之波,逆流而击,疾风晦冥,人马不相见。于是 武王左操黄钺,右秉白旄,目而之曰:“余任天下,谁敢害吾意者!”于是, 风济而波罢。鲁阳公与韩构难,战酣日暮,援戈而之,日为之反三舍。夫全性 保真,不亏其身,遭急迫难,精通于天。若乃未始出其宗者,何为而不成!夫死 生同域,不可胁陵,勇武一人,为三军雄。彼直求名耳,而能自要者尚犹若此, 又况夫宫天地,怀万物,而友造化,含至和,直偶于人形,观九钻一,知之所不 知,而心未尝死者乎!
昔雍门子以哭见于孟尝君,已而陈辞通意,抚心发声。孟尝君为之增欷乌 邑,流涕狼戾不可止。精神形于内,而外谕哀于人心,此不传之道。使俗人不 得其君形者而效其容,必为人笑。故蒲且子之连鸟于百仞之上,而詹何之骛鱼于 大渊之中,此皆得清净之道,太浩之和也。夫物类之相应,玄妙深微,知不能论, 辩不能解,故东风至而酒湛溢,蚕耳丝而商弦绝,或感之也。画随灰而月运阙, 鲸鱼死而彗星出,或动之也。故圣人在位,怀道而不言,泽及万民。君臣乖心, 则背谲见于天,神气相应徵矣。故山云草莽,水云鱼鳞,旱云烟火,涔云波水, 各象其形类,所以感之。
夫阳燧取火于日,方诸取露于月,天地之间,巧历不能举其数,手徵忽, 不能览其光。然以掌握之中,引类于太极之上,而水火可立致者,阴阳同气相动 也。此傅说之所以骑辰尾也。故至阴<风><风>,至阳赫赫,两者交接成和, 而万物生焉。众雄而无雌,又何化之所能造乎?所谓不言之辩,不道之道也。 故召远者使无为焉,亲近者使无事焉,惟夜行者为能有之。故却走马以粪,而车 轨不接于远方之外,是谓坐驰陆沈,昼冥宵明,以冬铄胶,以夏造冰。夫道者, 无私就也,无私去也。能者有余,拙者不足,顺之者利,逆之者凶。譬如隋侯之 珠,和氏之璧,得之者富,失之者贫,得失之度,深微窈冥,难以知论,不可以 辩说也。何以知其然?今夫地黄主属骨,而甘草主生肉之药也,以其属骨,责其 生肉,以其生肉,论其属骨,是犹王孙绰之欲倍偏枯之药,而欲以生殊死之人, 亦可谓失论矣!
若夫以火能焦木也,因使销金,则道行矣。若以慈石能运铁也,而求其引瓦, 则难矣。物固不可以轻重论也。夫燧之取火于日,慈石之引铁,蟹之败漆,葵之 向日,虽有明智,弗能然也。故耳目之察,不足以分物理;心意之论,不足以定 是非。故以智为治者,难以持国,唯通于太和,而持自然之应者,为能有之。故 崩而薄落之水涸,区冶生,而淳钩之剑成;纣为无道,左强在侧;太公并世,故 武王之功立。由是观之,利害之路,祸福之门,不可求而得也。
夫道之与德,若韦之与革,远之则迩,近之则远。不得其道,若观鱼。故 圣若镜,不将不迎,应而不藏,故万化而无伤。其得之,乃失之;其失之,非乃 得之也。今失调弦者,叩宫宫应,弹角角动,此同声相和者也。夫有改调一弦, 其于五音无所比,鼓之而二十五弦皆应,此未始异于声,而音之君已形也。故通 于太和者,昏若纯醉而甘卧以游其中,而不知其所由至也。
纯温以沦,钝闷以终,若未始出其宗,是谓大通。今夫赤螭、青虬之游冀州 也,天清地定,毒兽不作,飞鸟不骇,入榛薄,食荐梅,味含甘,步不出顷亩 之区,而蛇鳝轻之,以为不能与之争于江海之中。若乃至于玄云之素朝,阴阳交 争,降扶风,杂冻雨,扶摇而登之,威动天地,声震海内,蛇鳝著泥百仞之中, 熊罴匍匐丘山{斩石}岩,虎豹袭穴而不敢咆,猿颠蹶而失木枝,又况直蛇鳝之 类乎!凤凰之翔至德也,雷霆不作,风雨不兴,川谷不澹,草木不摇,而燕雀佼 之,以为不能与之争于宇宙之间。还至其曾逝万仞之上,翱翔四海之外,过昆仑 之疏圃,饮砥柱之湍濑,回蒙汜之渚,尚佯冀州之际,径蹑都广,入日抑节, 羽翼弱水,暮宿风穴,当此之时,鸿鹄仓霍莫不惮惊伏窜,注喙江裔,又况 直燕雀之类乎!此明于小动之迹,而不知大节之所由者也。
昔者王良、造父之御也,上车摄辔,马为整齐而敛谐,投足调均,劳逸若一, 心怡气和,体便轻毕,安劳乐进,驰骛若灭,左右若鞭,周旋若环,世皆以为巧, 然未见其贵者也。若夫钳且、大丙之御,除辔衔,去鞭弃策,车莫动而自举,马 莫使而自走也,日行月动,星耀而玄运,电奔而鬼腾,进退屈伸,不见朕垠,故 不招指,不咄叱,过归雁于碣石,轶军鸡于姑余,骋若飞,骛若绝,纵矢蹑风, 追归忽,朝发桑,日入落棠,此假弗用而能以成其用也。非虑思之察,手爪 之巧也,嗜欲形于胸中,而精神逾于六马,此以弗御御之者也。
昔者黄帝治天下,而力牧、太山稽辅之,以治日月之行律,治阴阳之气,节 四时之度,正律历之数,别男女,异雌雄,明上下,等贵贱,使强不掩弱,众不 暴寡,人民保命而不夭,岁时孰而不凶,百官正而无私,上下调而无尤,法令明 而不暗,辅佐公而不阿,田者不侵畔,渔者不争隈。道不拾遗,市不豫贾,城郭 不关,邑无盗贼,鄙旅之人相让以财,狗彘吐菽粟于路,而无仇争之心。于是日 月精明,星辰不失其行,风雨时节,五谷登孰,虎狼不妄噬,鸷鸟不塾搏,凤皇 翔于庭,麒麟游于郊,青龙进驾,飞黄伏皂,诸北、儋耳之国,莫不献其贡职, 然犹未及ж戏氏之道也。
往古之时,四极废,九州裂,天不兼覆,地不周载,火监炎而不灭,水浩 洋而不息,猛兽食颛民,鸷鸟攫老弱,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,断鳌足以立 四极。杀黑龙以济冀州,积芦灰以止淫水。苍天补,四极正,淫水涸,冀州平, 狡虫死,颛民生。背方州,抱圆天,和春阳夏,杀秋约冬,枕方寝绳,阴阳之所 壅沈不通者,窍理之;逆气戾物,伤民厚积者,绝止之。当此之时,卧倨倨,兴 眄眄,一自以为马,一自以为牛,其行真々,其视瞑瞑,侗然皆得其和,莫知 所由生,浮游不知所求,魍魉不知所往。当此之时,禽兽蝮蛇,无不匿其爪牙, 藏其螫毒,无有攫噬之心。考其功烈,上际九天,下契黄垆,名声被后世,光晖 重万物。乘雷车,服驾应龙,骖青虬,援绝瑞,席萝图,黄云络,前白螭,后奔 蛇,浮游消摇,道鬼神,登九天,朝帝于灵门,宓穆休于太宜之下。然而不彰其 功,不扬其声,隐真人之道,以从天地之固然。何则?道德上通,而智故消灭也。 逮至夏桀之时,主暗晦而不明,道澜漫而不修,弃捐五帝之恩刑,推蹶三王 之法籍。是以至德灭而不扬,帝道掩而不兴,举事戾苍天,发号逆四时,春秋缩 其和,天地除其德,仁君处位而不安,大夫隐道而不言,群臣准上意而怀当,疏 骨肉而自容,邪人参耦比周而阴谋,居君臣父子之间,而竞载骄主而像其意,乱 人以成其事。是故君臣乖而不亲,骨肉疏而不附,植社槁而雩裂,容台振而掩 覆,犬群嗥而入渊,豕衔蓐而席澳,美人道墨面而不容,曼声吞炭内闭而不歌, 丧不尽其哀,猎不听其乐,西老折胜,黄神啸吟,飞鸟铩翼,走兽废脚,山无峻 ,泽无洼水,狐狸首穴,马牛放失,田无立禾,路无莎<艹烦>,金积折廉,璧 袭无理,磬龟无腹,蓍策日施。
晚世之时,七国异族,诸侯制法,各殊习俗,纵横间之,举兵而相角,攻城滥 杀,覆高危安,掘坟墓,扬人骸,大冲车,高重京,除战道,便死路,犯严敌, 残不义,百往一反,名声苟盛也。是故质壮轻足者为甲卒,千里之外,家老羸弱, 凄怆于内,厮徒马圉,付车奉饣襄,道路辽远,霜雪亟集,短褐不完,人羸车 弊,泥涂至膝,相携于道,奋首于路,身枕格而死,所谓兼国有地者,伏尸数十 万,破车以千百数,伤弓弩矛戟矢石之创者,扶举于路,故世至于枕人头,食人 肉,菹人肝,饮人血,甘之于刍豢故。故自三代以后者,天下未尝得安其情性,而 乐其习俗,保其修命,而不夭于人虐也。所以然者何也?诸侯力征,天下不合而 为一家。
逮至当今之时,天子在上位,持以道德,辅以仁义,近者献其智,远者怀其 德,拱揖指麾而四海宾服,春秋冬夏皆献其贡职,天下混而为一,子孙相代, 此五帝之所以迎天德也。夫圣人者,不能生时,时至而弗失也。辅佐有能,黜谗 佞之端,息巧辩之说,除刻削之法,去烦苛之事,屏流言之迹,塞朋党之门,消 知能,修太常,隳肢体,绌聪明,大通混冥,解意释神,漠然若无魂魄,使万物 各复归其根,则是所修伏牺氏之迹,而反五帝之道也。
夫钳且、大丙不施辔衔,而以善御闻于天下。伏戏、女娲不设法度,而以至 德遗于后世。何则?至虚无纯一,而不た喋苛事也。《周书》曰:“掩雉不得, 更顺其风。”今若夫申、韩、商鞅之为治也,扌孛拔其根,芜弃其本,而不穷究 其所由生,何以至此也:凿五刑,为刻削,乃背道德之本,而争于锥刀之末,斩 艾百姓,殚尽太半,而欣欣然常自以为治,是犹抱薪而救火,凿窦而出水。夫井 植生梓而不容瓮,沟植生条而不容舟,不过三月必死。所以然者何也?皆狂生而 无其本者也。河九折注于海,而不绝者,昆仑之输也,潦水不泄,氵广氵养极望, 旬月不雨则涸而枯泽,受氵翼而无源者。譬若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,娥窃以 奔月,怅然有丧,无以续之。何则?不知不死之药所由生也。是故乞火不若取燧, 寄汲不若凿井。
昔者,師曠奏白雪之音,而神物爲之下降,風雨暴至。平公癃病,晉國赤地。 庶女叫天,雷電下擊,景公臺隕,支體傷折,海水大出。夫瞽師、庶女,位賤尚 ,權輕飛羽,然而專精厲意,委務積神,上通九天,激厲至精。由此觀之,上 天之誅也,雖在壙虛幽間,遼遠隱匿,重襲石室,界障險阻,其無所逃之,亦明矣。 武王伐紂,渡於孟津,陽侯之波,逆流而擊,疾風晦冥,人馬不相見。於是 武王左操黃鉞,右秉白旄,目而之曰:“餘任天下,誰敢害吾意者!”於是, 風濟而波罷。魯陽公與韓構難,戰酣日暮,援戈而之,日爲之反三舍。夫全性 保真,不虧其身,遭急迫難,精通於天。若乃未始出其宗者,何爲而不成!夫死 生同域,不可脅陵,勇武一人,爲三軍雄。彼直求名耳,而能自要者尚猶若此, 又況夫宮天地,懷萬物,而友造化,含至和,直偶於人形,觀九鑽一,知之所不 知,而心未嘗死者乎!
昔雍門子以哭見於孟嘗君,已而陳辭通意,撫心發聲。孟嘗君爲之增欷烏 邑,流涕狼戾不可止。精神形於內,而外諭哀於人心,此不傳之道。使俗人不 得其君形者而效其容,必爲人笑。故蒲且子之連鳥於百仞之上,而詹何之騖魚於 大淵之中,此皆得清淨之道,太浩之和也。夫物類之相應,玄妙深微,知不能論, 辯不能解,故東風至而酒湛溢,蠶耳絲而商弦絕,或感之也。畫隨灰而月運闕, 鯨魚死而彗星出,或動之也。故聖人在位,懷道而不言,澤及萬民。君臣乖心, 則背譎見於天,神氣相應徵矣。故山雲草莽,水雲魚鱗,旱雲煙火,涔雲波水, 各象其形類,所以感之。
夫陽燧取火於日,方諸取露於月,天地之間,巧曆不能舉其數,手徵忽, 不能覽其光。然以掌握之中,引類於太極之上,而水火可立致者,陰陽同氣相動 也。此傅說之所以騎辰尾也。故至陰<風><風>,至陽赫赫,兩者交接成和, 而萬物生焉。衆雄而無雌,又何化之所能造乎?所謂不言之辯,不道之道也。 故召遠者使無爲焉,親近者使無事焉,惟夜行者爲能有之。故卻走馬以糞,而車 軌不接於遠方之外,是謂坐馳陸沈,晝冥宵明,以冬鑠膠,以夏造冰。夫道者, 無私就也,無私去也。能者有餘,拙者不足,順之者利,逆之者兇。譬如隋侯之 珠,和氏之璧,得之者富,失之者貧,得失之度,深微窈冥,難以知論,不可以 辯說也。何以知其然?今夫地黃主屬骨,而甘草主生肉之藥也,以其屬骨,責其 生肉,以其生肉,論其屬骨,是猶王孫綽之慾倍偏枯之藥,而欲以生殊死之人, 亦可謂失論矣!
若夫以火能焦木也,因使銷金,則道行矣。若以慈石能運鐵也,而求其引瓦, 則難矣。物固不可以輕重論也。夫燧之取火於日,慈石之引鐵,蟹之敗漆,葵之 向日,雖有明智,弗能然也。故耳目之察,不足以分物理;心意之論,不足以定 是非。故以智爲治者,難以持國,唯通於太和,而持自然之應者,爲能有之。故 崩而薄落之水涸,區冶生,而淳鉤之劍成;紂爲無道,左強在側;太公並世,故 武王之功立。由是觀之,利害之路,禍福之門,不可求而得也。
夫道之與德,若韋之與革,遠之則邇,近之則遠。不得其道,若觀魚。故 聖若鏡,不將不迎,應而不藏,故萬化而無傷。其得之,乃失之;其失之,非乃 得之也。今失調絃者,叩宮宮應,彈角角動,此同聲相和者也。夫有改調一弦, 其於五音無所比,鼓之而二十五絃皆應,此未始異於聲,而音之君已形也。故通 於太和者,昏若純醉而甘臥以遊其中,而不知其所由至也。
純溫以淪,鈍悶以終,若未始出其宗,是謂大通。今夫赤螭、青虯之遊冀州 也,天清地定,毒獸不作,飛鳥不駭,入榛薄,食薦梅,味含甘,步不出頃畝 之區,而蛇鱔輕之,以爲不能與之爭於江海之中。若乃至於玄雲之素朝,陰陽交 爭,降扶風,雜凍雨,扶搖而登之,威動天地,聲震海內,蛇鱔著泥百仞之中, 熊羆匍匐丘山{斬石}巖,虎豹襲穴而不敢咆,猿顛蹶而失木枝,又況直蛇鱔之 類乎!鳳凰之翔至德也,雷霆不作,風雨不興,川穀不澹,草木不搖,而燕雀佼 之,以爲不能與之爭於宇宙之間。還至其曾逝萬仞之上,翱翔四海之外,過崑崙 之疏圃,飲砥柱之湍瀨,回濛汜之渚,尚佯冀州之際,徑躡都廣,入日抑節, 羽翼弱水,暮宿風穴,當此之時,鴻鵠倉霍莫不憚驚伏竄,注喙江裔,又況 直燕雀之類乎!此明於小動之跡,而不知大節之所由者也。
昔者王良、造父之御也,上車攝轡,馬爲整齊而斂諧,投足調均,勞逸若一, 心怡氣和,體便輕畢,安勞樂進,馳騖若滅,左右若鞭,周旋若環,世皆以爲巧, 然未見其貴者也。若夫鉗且、大丙之御,除轡銜,去鞭棄策,車莫動而自舉,馬 莫使而自走也,日行月動,星耀而玄運,電奔而鬼騰,進退屈伸,不見朕垠,故 不招指,不咄叱,過歸雁於碣石,軼軍雞於姑餘,騁若飛,騖若絕,縱矢躡風, 追歸忽,朝發桑,日入落棠,此假弗用而能以成其用也。非慮思之察,手爪 之巧也,嗜慾形於胸中,而精神逾於六馬,此以弗御御之者也。
昔者黃帝治天下,而力牧、太山稽輔之,以治日月之行律,治陰陽之氣,節 四時之度,正律歷之數,別男女,異雌雄,明上下,等貴賤,使強不掩弱,衆不 暴寡,人民保命而不夭,歲時孰而不兇,百官正而無私,上下調而無尤,法令明 而不暗,輔佐公而不阿,田者不侵畔,漁者不爭隈。道不拾遺,市不豫賈,城郭 不關,邑無盜賊,鄙旅之人相讓以財,狗彘吐菽粟於路,而無仇爭之心。於是日 月精明,星辰不失其行,風雨時節,五穀登孰,虎狼不妄噬,鷙鳥不塾搏,鳳皇 翔於庭,麒麟遊於郊,青龍進駕,飛黃伏皁,諸北、儋耳之國,莫不獻其貢職, 然猶未及ж戲氏之道也。
往古之時,四極廢,九州裂,天不兼覆,地不周載,火監炎而不滅,水浩 洋而不息,猛獸食顓民,鷙鳥攫老弱,於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,斷鰲足以立 四極。殺黑龍以濟冀州,積蘆灰以止淫水。蒼天補,四極正,淫水涸,冀州平, 狡蟲死,顓民生。背方州,抱圓天,和春陽夏,殺秋約冬,枕方寢繩,陰陽之所 壅沈不通者,竅理之;逆氣戾物,傷民厚積者,絕止之。當此之時,臥倨倨,興 眄眄,一自以爲馬,一自以爲牛,其行真々,其視瞑瞑,侗然皆得其和,莫知 所由生,浮游不知所求,魍魎不知所往。當此之時,禽獸蝮蛇,無不匿其爪牙, 藏其螫毒,無有攫噬之心。考其功烈,上際九天,下契黃壚,名聲被後世,光暉 重萬物。乘雷車,服駕應龍,驂青虯,援絕瑞,席蘿圖,黃雲絡,前白螭,後奔 蛇,浮游消搖,道鬼神,登九天,朝帝於靈門,宓穆休於太宜之下。然而不彰其 功,不揚其聲,隱真人之道,以從天地之固然。何則?道德上通,而智故消滅也。 逮至夏桀之時,主暗晦而不明,道瀾漫而不修,棄捐五帝之恩刑,推蹶三王 之法籍。是以至德滅而不揚,帝道掩而不興,舉事戾蒼天,發號逆四時,春秋縮 其和,天地除其德,仁君處位而不安,大夫隱道而不言,羣臣準上意而懷當,疏 骨肉而自容,邪人蔘耦比周而陰謀,居君臣父子之間,而競載驕主而像其意,亂 人以成其事。是故君臣乖而不親,骨肉疏而不附,植社槁而雩裂,容臺振而掩 覆,犬羣嗥而入淵,豕銜蓐而席澳,美人道墨面而不容,曼聲吞炭內閉而不歌, 喪不盡其哀,獵不聽其樂,西老折勝,黃神嘯吟,飛鳥鎩翼,走獸廢腳,山無峻 ,澤無窪水,狐狸首穴,馬牛放失,田無立禾,路無莎<艹煩>,金積折廉,璧 襲無理,磬龜無腹,蓍策日施。
晚世之時,七國異族,諸侯製法,各殊習俗,縱橫間之,舉兵而相角,攻城濫 殺,覆高危安,掘墳墓,揚人骸,大沖車,高重京,除戰道,便死路,犯嚴敵, 殘不義,百往一反,名聲苟盛也。是故質壯輕足者爲甲卒,千里之外,家老羸弱, 悽愴於內,廝徒馬圉,付車奉飠襄,道路遼遠,霜雪亟集,短褐不完,人羸車 弊,泥塗至膝,相攜於道,奮首於路,身枕格而死,所謂兼國有地者,伏屍數十 萬,破車以千百數,傷弓弩矛戟矢石之創者,扶舉於路,故世至於枕人頭,食人 肉,菹人肝,飲人血,甘之於芻豢故。故自三代以後者,天下未嘗得安其情性,而 樂其習俗,保其修命,而不夭於人虐也。所以然者何也?諸侯力征,天下不合而 爲一家。
逮至當今之時,天子在上位,持以道德,輔以仁義,近者獻其智,遠者懷其 德,拱揖指麾而四海賓服,春秋冬夏皆獻其貢職,天下混而爲一,子孫相代, 此五帝之所以迎天德也。夫聖人者,不能生時,時至而弗失也。輔佐有能,黜讒 佞之端,息巧辯之說,除刻削之法,去煩苛之事,屏流言之跡,塞朋黨之門,消 知能,修太常,隳肢體,絀聰明,大通混冥,解意釋神,漠然若無魂魄,使萬物 各復歸其根,則是所修伏犧氏之跡,而反五帝之道也。
夫鉗且、大丙不施轡銜,而以善御聞於天下。伏戲、女媧不設法度,而以至 德遺於後世。何則?至虛無純一,而不た喋苛事也。《周書》曰:“掩雉不得, 更順其風。”今若夫申、韓、商鞅之爲治也,扌孛拔其根,蕪棄其本,而不窮究 其所由生,何以至此也:鑿五刑,爲刻削,乃背道德之本,而爭於錐刀之末,斬 艾百姓,殫盡太半,而忻忻然常自以爲治,是猶抱薪而救火,鑿竇而出水。夫井 植生梓而不容甕,溝植生條而不容舟,不過三月必死。所以然者何也?皆狂生而 無其本者也。河九折注於海,而不絕者,崑崙之輸也,潦水不泄,氵廣氵養極望, 旬月不雨則涸而枯澤,受氵翼而無源者。譬若羿請不死之藥於西王母,娥竊以 奔月,悵然有喪,無以續之。何則?不知不死之藥所由生也。是故乞火不若取燧, 寄汲不若鑿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