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世法

坑灰冷秦久,刀笔起汉旧。 典谟慨已远,赋颂纷相授。 调律起建安,沿流及元祐。 上下二千载,统脉如线溜。 渡江又百年,诸老凋丧后。 灵珠繄谁握,绝唱不可复。 我行东南野,文星忽当昼。 云章发玄秘,天笔括宇宙。 风雷膏泽沛,金玉渊海富。 奋然蛟龙兴,绎若韶濩奏。 亟闻魑魅走,语夺江海秀。 想当落笔时,真宰森左右。 要为后世法,何止鸡林售。 早膺头角起,晚悟轩冕谬。 芳兰委萧艾,嘉植梗稂莠。 造物岂终啬,意者其奖就。 吾衰不能进,砚墨如仇寇。 大钟屹于前,缩手不敢扣。 辕缶何所知,管蠡只自陋。 犹将策驽蹇,延首冀领袖。 已同南方游,何幸遇子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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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和九年暮春月,内史山阴幽兴发。 群贤题咏无足珍,叙引抽毫取奇扎。 好之写来终不如,神助留为后世法。 二十八行三百字,模写虽多谁定似。 昭陵竟发不知归,尚有异形终可秘。 彦远记模不记褚,要录班班有名氏。 后生有得苦求高,俗说纷纷那有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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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陵为帝王之州。自六朝迄于南唐,类皆偏据一方,无以应山川之王气。逮我皇帝,定鼎于兹,始足以当之。由是声教所暨,罔间朔南;存神穆清,与天同体。虽一豫一游,亦可为天下后世法。京城之西北有狮子山,自卢龙蜿蜒而来。长江如虹贯,蟠绕其下。上以其地雄胜,诏建楼于巅,与民同游观之乐。遂锡嘉名为“阅江”云。 登览之顷,万象森列,千载之秘,一旦轩露。岂非天造地设,以俟大一统之君,而开千万世之伟观者欤?当风日清美,法驾幸临,升其崇椒,凭阑遥瞩,必悠然而动遐思。见江汉之朝宗,诸侯之述职,城池之高深,关阨之严固,必曰:“此朕沐风栉雨、战胜攻取之所致也。”中夏之广,益思有以保之。见波涛之浩荡,风帆之上下,番舶接迹而来庭,蛮琛联肩而入贡,必曰:“此朕德绥威服,覃及外内之所及也。”四陲之远,益思所以柔之。见两岸之间、四郊之上,耕人有炙肤皲足之烦,农女有捋桑行馌之勤,必曰:“此朕拔诸水火、而登于衽席者也。”万方之民,益思有以安之。触类而思,不一而足。臣知斯楼之建,皇上所以发舒精神,因物兴感,无不寓其致治之思,奚此阅夫长江而已哉?彼临春、结绮,非弗华矣;齐云、落星,非不高矣。不过乐管弦之淫响,藏燕赵之艳姬。一旋踵间而感慨系之,臣不知其为何说也。 虽然,长江发源岷山,委蛇七千馀里而始入海,白涌碧翻,六朝之时,往往倚之为天堑;今则南北一家,视为安流,无所事乎战争矣。然则,果谁之力欤?逢掖之士,有登斯楼而阅斯江者,当思帝德如天,荡荡难名,与神禹疏凿之功同一罔极。忠君报上之心,其有不油然而兴者耶? 臣不敏,奉旨撰记,欲上推宵旰图治之切者,勒诸贞珉。他若留连光景之辞,皆略而不陈,惧亵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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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月二十六日,愈白李生足下: 生之书辞甚高,而其问何下而恭也!能如是,谁不欲告生以其道?道德之归也有日矣,况其外之文乎!抑愈所谓望孔子之门墙而不入于其宫者,焉足以知是且非耶?虽然,不可不为生言之。 生所谓立言者是也,生所为者与所期者,甚似而几矣。抑不知生之志,蕲胜于人而取于人耶?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耶?蕲胜于人而取于人,则固胜于人而可取于人矣;将蕲至于古之立言者,则无望其速成,无诱于势利,养其根俟其实,加其膏而希其光,根之茂者其实遂,膏之沃者其光晔,仁义之人,其言蔼如也。 抑又有难者,愈之所为,不自知其至犹未也。虽然,学之二十馀年矣,始者非三代、两汉之书不敢观,非圣人之志不敢存,处若忘、行若遗,俨乎其若思,茫乎其若迷,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,惟陈言之务去,戛戛乎其难哉!其观于人,不知其非笑之为非笑也。如是者亦有年,犹不改,然后识古书之正伪,与虽正而不至焉者,昭昭然白黑分矣,而务去之,乃徐有得也,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也,汨汨然来矣。其观于人也,笑之则以为喜,誉之则以为忧,以其犹有人之说者存也。如是者亦有年,然后浩乎其沛然矣。吾又惧其杂也,迎而距之,平心而察之,其皆醇也,然后肆焉。虽然,不可以不养也,行之乎仁义之途,游之乎《诗》《书》之源,无迷其途,无绝其源,终吾身而已矣。气,水也;言,浮物也。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毕浮。气之与言犹是也。气盛,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皆宜。 虽如是,其敢自谓几于成乎?虽几于成,其用于人也奚取焉?虽然,待用于人者,其肖于器耶:用与舍属诸人。君子则不然,处心有道,行己有方,用则施诸人,舍则传诸其徒,垂诸文而为后世法。如是者,其亦足乐乎?其无足乐也。有志乎古者希矣,志乎古,必遗乎今,吾诚乐而悲之,亟称其人,所以劝之,非敢褒其可褒,而贬其可贬也。问于愈者多矣,念生之言,不志乎利,聊相为言之。愈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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