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阳

夫道者,覆天载地,廓四方,柝八极,高不可际,深不可测,包裹天地,禀授无形。原流泉浡,冲而徐盈,混混滑滑,浊而徐清。故植之而塞于天地,横之而弥于四海,施之无穷而无所朝夕。舒之幎于六合,卷之不盈于一握。约而能张,幽而能明,弱而能强,柔而能刚。横四维而含阴阳,纮宇宙而章三光。甚淖而滒,甚纤而微。山以之高,渊以之深,兽以之走,鸟以之飞,日月以之明,星历以之行,麟以之游,凤以之翔。 泰古二皇,得道之柄,立于中央,神与化游,以抚四方。是故能天运地滞,轮转而无废,水流而不止,与万物终始。风兴云蒸,事无不应;雷声雨降,并应无穷。鬼出电入,龙兴鸾集;钧旋毂转,周而复匝。已雕已琢,还反于朴。无为为之而合于道,无为言之而通乎德,恬愉无矜而得于和,有万不同而便于性,神托于秋豪之末,而大宇宙之总。其德优天地而和阴阳,节四时而调五行。呴谕覆育,万物群生,润于草木,浸于金石,禽兽硕大,豪毛润泽,羽翼奋也,角觡生也,兽胎不贕,鸟卵不毈,父无丧子之忧,兄无哭弟之哀,童子不孤,妇人不孀,虹蜺不出,贼星不行,含德之所致也。 夫太上之道,生万物而不有,成化像而弗宰。跂行喙息,蠉飞蠕动,待而后生,莫之知德;待之后死,莫之能怨。得以利者不能誉,用而败者不能非。收聚畜积而不加富,布施禀授而不益贫。旋县而不可究,纤微而不可勤。累之而不高,堕之而不下,益之而不众,损之而不寡,斫之而不薄,杀之而不残,凿之而不深,填之而不浅。忽兮恍兮,不可为象兮;恍兮忽兮,用不屈兮;幽兮冥兮,应无形兮;遂兮洞兮,不虚动兮。与刚柔卷舒兮,与阴阳俯仰兮。昔者冯夷、大丙之御也,乘云车,入云蜺,游微雾,骛恍忽,历远弥高以极往,经霜雪而无迹,照日光而无景,扶摇抮抱羊角而上,经纪山川,蹈腾昆仑,排阊阖,沦天门。末世之御,虽有轻车良马,劲策利锻,不能与之争先。是故大丈夫恬然无思,澹然无虑;以天为盖,以地为舆;四时为马,阴阳为御;乘云陵霄,与造化者俱。纵志舒节,以驰大区。可以步而步可以骤而骤。令雨师洒道,使风伯扫尘。电以为鞭策,雷以为车轮。上游于霄雿之野,下出于无垠之门。刘览偏照,复守以全。经营四隅,还反于枢。故以天为盖,则无不覆也;以地为舆,则无不载也;四时为马,则无不使也;阴阳为御,则无不备也。是故疾而不摇,远而不劳,四支不动,聪明不损,而知八纮九野之形埒者,何也?执道要之柄,而游于无穷之地。是故天下之事,不可为也,因其自然而推之。万物之变,不可究也,秉其要归之趣。 夫镜水之与形接也,不设智故,而方圆曲直弗能逃也。是故响不肆应,而景不一设,叫呼仿佛,默然自得。人生而静,天之性也。感而后动,性之害也。物至而能神应,知之动也。知与物接,而好憎生焉。憎成形,而知诱于外,不能反己,而天理灭矣。故达于道者,不以人易天,外与物化,而内不失其情。至无而供其求,时聘而要其宿。小大修短,各有其具,万物之至,腾踊肴乱而不失其数。是以处上而民弗重,居前而众弗害,天下归之,奸邪畏之。以其无争于万物也,故莫敢与之争。 夫临江而钓,旷日而不能盈罗,虽有钩箴芒距,微纶芳饵,加之以詹何、娟嬛之数,犹不能与网罟争得也。射者捍乌号之弓,弯棋卫之箭,重之羿、逢蒙子之巧,以要飞鸟,犹不能与罗者竞多。何则?以所持之小也。张天下以为之笼,因江海以为之罟,又何亡鱼失鸟之有乎!故矢不若缴,缴不若无形之像。 夫释大道而任小数,无以异于使蟹捕鼠,蟾蝫捕蚤,不足以禁奸塞邪,乱乃逾滋。昔者夏鲧作三仞之城,诸侯背之,海外有狡心。禹知天下之叛也,乃坏城平池,散财物,焚甲兵,施之以德,海外宾伏,四夷纳职,合诸侯于涂山,执玉帛者万国。故机械之心藏于胸中,则纯白不粹,神德不全,在身者不知,何远之所能怀!是故革坚则兵利,城成则冲生,若以汤沃沸,乱乃逾甚。是故鞭噬狗,策蹄马,而欲教之,虽伊尹、造父弗能化。欲寅之心亡于中,则饥虎可尾,何况狗马之类乎!故体道者逸而不穷,任数者劳而无功。 夫峭法刻诛者,非霸王之业也;棰策繁用者,非致远之术也。离朱之明,察箴末于百步之外,不能见渊中之鱼。师旷之聪,合八风之调,而不能听十里之外。故任一人之能,不足以治三亩之宅也。修道理之数,因天地之自然,则六合不足均也。是故禹之决渎也,因水以为师;神农之播谷也,因苗以为教。 夫萍树根于水,木树根于土,鸟排虚而飞,兽蹠实而走,蛟龙水居,虎豹山处,天地之性也。两木相摩而然,金火相守而流,员者常转,窾者主浮,自然之势也。是故春风至则甘雨降,生育万物,羽者妪伏,毛者孕育,草木荣华,鸟兽卵胎,莫见其为者,而功既成矣。秋风下霜,倒生挫伤,鹰雕搏鸷,昆虫蛰藏,草木注根,鱼鳖凑渊,莫见其为者,灭而无形。木处榛巢,水居窟穴,禽兽有芄,人民有室,陆处宜牛马,舟行宜多水,匈奴出秽裘,于越生葛絺,各生所急以备燥湿,各因所处以御寒暑,并得其宜,物便其所。由此观之,万物固以自然,圣人又何事焉!九疑之南,陆事寡而水事众,于是民人被发文身,以像鳞虫,短绻不恊,以便涉游,短袂攘卷,以便刺舟,因之也。雁门之北,狄不谷食,贱长贵壮,俗尚气力,人不弛弓,马不解勒,便之也。故禹之裸国,解衣而入,衣带而出,因之也。今夫徙树者,失其阴阳之性,则莫不枯槁。故橘树之江北则化而为枳,鸲鹆不过济,貈渡汶而死,形性不可易,势居不可移也。是故达于道者,反于清净;究于物者,终于无为。以恬养性,以漠处神,则入于天门。所谓天者,纯粹朴素,质直皓白,未始有与杂糅者也。所谓人者,偶䁟智故,曲巧伪诈,所以俯仰于世人而与俗交者也。故牛岐蹄而戴角,马被髦而全足者,天也。络马之口,穿牛之鼻者,人也。循天者,与道游者也。随人者,与俗交者也。 夫井鱼不可与语大,拘于隘也;夏虫不可与语寒,笃于时也;曲士不可与语至道,拘于俗,束于教也。故圣人不以人滑天,不以欲乱情,不谋而当,不言而信,不虑而得,不为而成,精通于灵府,与造化者为人。 夫善游者溺,善骑者堕,各以其所好,反自为祸。是故好事者未尝不中,争利者未尝不穷也。昔共工之力,触不周之山,使地东南倾。与高辛争为帝,遂潜于渊,宗族残灭,继嗣绝祀。越王翳逃山穴,越人熏而出之,遂不得已。由此观之,得在时,不在争;治在道,不在圣。土处下,不争高,故安而不危;水下流,不争先,故疾而不迟。昔舜耕于历山,期年,而田者争处硗埆,以封壤肥饶相让;钓于河滨,期年,而渔者争处湍濑,以曲隈深潭相予。当此之时,口不设言,手不指麾,执玄德于心,而化驰若神。使舜无其志,虽口辩而户说之,不能化一人。是故不道之道,莽乎大哉!夫能理三苗,朝羽民,徙裸国,纳肃慎;未发号施令而移风易俗者,其唯心行者乎!法度刑罚,何足以致之也?是故圣人内修其本,而不外饰其末,保其精神,偃其智故,漠然无为而无不为也,澹然无治也而无不治也。所谓无为者,不先物为也;所谓无不为者,因物之所为。所谓无治者,不易自然也;所谓无不治者,因物之相然也。 万物有所生,而独知守其根;百事有所出,而独知守其门。故穷无穷,极无极,照物而不眩,响应而不乏,此之谓天解。故得道者志弱而事强,心虚而应当。所谓志弱而事强者,柔毳安静,藏于不敢,行于不能,恬然无虑,动不失时,与万物回周旋转,不为先唱,感而应之。是故贵者必以贱为号,而高者必以下为基。托小以包大,在中以制外,行柔而刚,用弱而强,转化推移,得一之道,而以少正多。所谓其事强者,遭变应卒,排患捍难,力无不胜,敌无不凌,应化揆时,莫能害之。是故欲刚者必以柔守之,欲强者必以弱保之。积于柔则刚,积于弱则强,观其所积,以知祸福之乡。强胜不若己者,至于若己者而同;柔胜出于己者,其力不可量。故兵强则灭,木强则折,革固则裂,齿坚于舌而先之敝。是故柔弱者,生之干也;而坚强者,死之徒也。先唱者,穷之路也;后动者,达之原也。何以知其然也?凡人中寿七十岁,然而趋舍指凑,日以月悔也,以至于死,故蘧伯玉年五十而有四十九年非。何者?先者难为知,而后者易为攻也。先者上高,则后者攀之;先者逾下,则后者蹶之;先者隤陷,则后者以谋;先者败绩,则后者违之。由此观之,先者,则后者之弓矢质的也。犹錞之与刃,刃犯难而錞无患者,何也?以其托于后位也。此俗世庸民之所公见也,而贤知者弗能避也。所谓后者,非谓其底滞而不发,凝结而不流,贵其周于数而合于时也。 夫执道理以耦变,先亦制后,后亦制先。是何则?不失其所以制人,人不能制也。时之反侧,间不容息,先之则太过,后之则不逮。夫日回而月周,时不与人游,故圣人不贵尺之璧,而重寸之阴,时难得而易失也。禹之趋时也,履遗而弗取,冠挂而弗顾,非争其先也,而争其得时也。是故圣人守清道而抱雌节,因循应变,常后而不先。柔弱以静,舒安以定,攻大磨坚,莫能与之争。 天下之物,莫柔弱于水,然而大不可极,深不可测,修极于无穷,远沦于无涯,息耗减益,通于不訾,上天则为雨露,下地则为润泽,万物弗得不生,百事不得不成,大包群生而无好憎,泽及蚑蛲而不求报,富赡天下而不既,德施百姓而不费,行而不可得穷极也,微而不可得把握也,击之无创,刺之不伤,斩之不断,焚之不然,淖溺流遁,错缪相纷而不可靡散,利贯金石,强济天下,动溶无形之域,而翱翔忽区之上,邅回川谷之间,而滔腾大荒之野,有馀不足,与天地取与,授万物而无所前后,是故无所私而无所公,靡滥振荡,与天地鸿洞,无所左而无所右,蟠委错紾,与万物始终,是谓至德。夫水所以能成其至德于天下者,以其淖溺润滑也。故老聃之言曰:「天下至柔,驰骋天下之至坚。出于无有,入于无间。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。」夫无形者,物之大祖也;无音者,声之大宗也。其子为光,其孙为水,皆生于无形乎!夫光可见而不可握,水可循而不可毁,故有像之类,莫尊于水。 出生入死,自无蹠有,自有蹠无,而以衰贱矣。是故清静者,德之至也;而柔弱者,道之要也;虚无恬愉者,万物之用也。肃然应感,殷然反本,则沦于无形矣。所谓无形者,一之谓也。所谓一者,无匹合于天下者也。卓然独立,块然独处,上通九天,下贯九野,员不中规,方不中矩,大浑而为一叶,累而无根,怀囊天地,为道关门,穆忞隐闵,纯德独存,布施而不既,用之而不勤。是故视之不见其形,听之不闻其声,循之不得其身,无形而有形生焉,无声而五音鸣焉,无味而五味形焉,无色而五色成焉。是故有生于无,实出于虚,天下为之圈,则名实同居。音之数不过五,而五音之变不可胜听也。味之和不过五,而五味之化不可胜尝也。色之数不过五,而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。故音者,宫立而五音形矣;味者,甘立而五味亭矣;色者,白立而五色成矣;道者,一立而万物生矣。是故一之理,施四海;一之解,际天地。其全也,纯兮若朴;其散也,混兮若浊。浊而徐清,冲而徐盈,澹兮其若深渊,泛兮其若浮云,若无而有,若亡而存。万物之总,皆阅一孔;百事之根,皆出一门。其动无形,变化若神;其行无迹,常后而先。是故至人之治也,掩其聪明,灭其文章,依道废智,与民同出于公。约其所守,寡其所求,去其诱慕,除其嗜欲,损其思虑。约其所守则察,寡其所求则得。夫任耳目以听视者,劳形而不明;以知虑为治者,苦心而无功。是故圣人一度循轨,不变其宜,不易其常,放准修绳,曲因其当。 夫喜怒者,道之邪也;忧悲者,德之失也;好憎者,心之过也;嗜欲者,性之累也。人大怒破阴,大喜坠阳;薄气发喑,惊怖为狂;忧悲多恚,病乃成积;好憎繁多,祸乃相随。故心不忧乐,德之至也;通而不变,静之至也;嗜欲不载,虚之至也;无所好憎,平之至也;不与物散,粹之至也。能此五者,则通于神明。通于神明者,得其内者也。是故以中制外,百事不废;中能得之,则外能收之。中之得,则五藏宁,思虑平,筋力劲强,耳目聪明,疏达而不悖,坚强而不鞼,无所大过而无所不逮,处小而不逼,处大而不窕,其魂不躁,其神不娆,湫漻寂寞,为天下枭。 大道坦坦,去身不远,求之近者,往而复反。迫则能应,感则能动;物穆无穷,变无形像。优游委纵,如响之与景;登高临下,无失所秉;履危行险,无忘玄伏。能存之此,其德不亏,万物纷糅,与之转化,以听天下,若背风而驰,是谓至德。至德则乐矣。古之人有居岩穴而神不遗者,末世有势为万乘而日忧悲者。由此观之,圣亡乎治人,而在于得道;乐亡乎富贵,而在于德和。知大己而小天下,则几于道矣。所谓乐者,岂必处京台、章华,游云梦、沙丘,耳听九韶、六莹,口味煎熬芬芳,驰骋夷道,钓射鹔鹴之谓乐乎?吾所谓乐者,人得其得者也。夫得其得者,不以奢为乐,不以廉为悲,与阴俱闭,与阳俱开。故子夏心战而臞,得道而肥。圣人不以身役物,不以欲滑和,是故其为欢不欣欣,其为悲不惙惙,万方百变,消摇而无所定,吾独慷慨,遗物而与道同出。是故有以自得之也,乔木之下,空穴之中,足以适情。无以自得也,虽以天下为家,万民为臣妾,不足以养生也。能至于无乐者,则无不乐;无不乐,则至极乐矣。 夫建钟鼓,列管弦,席旃茵,傅旄象,耳听朝歌北鄙靡靡之乐,齐靡曼之色,陈酒行觞,夜以继日,强弩弋高鸟,走犬逐狡兔,此其为乐也,炎炎赫赫,怵然若有所诱慕。解车休马,罢酒彻乐,而心忽然若有所丧,怅然若有所亡也。是何则?不以内乐外,而以外乐内,乐作而喜,曲终而悲,悲喜转而相生,精神乱营,不得须臾平。察其所以,不得其形,而日以伤生,失其得者也。是故内不得于中,禀授于外而以自饰也,不浸于肌肤,不浃于骨髓,不留于心志,不滞于五藏。故从外入者,无主于中,不止。从中出者,无应于外,不行。故听善言便计,虽愚者知说之;称至德高行,虽不肖者知慕之。说之者众而用之者鲜,慕之者多而行之者寡。所以然者,何也?不能反诸性也。夫内不开于中而强学问者,不入于耳而不著于心。此何以异于聋者之歌也?效人为之而无以自乐也,声出于口则越而散矣。 夫心者,五藏之主也,所以制使四支,流行血气,驰骋于是非之境,而出入于百事之门户者也。是故不得于心而有经天下之气,是犹无耳而欲调钟鼓,无目而欲喜文章也,亦必不胜其任矣。故天下神器,不可为也,为者败之,执者失之。夫许由小天下而不以己易尧者,志遗于天下也。所以然者,何也?因天下而为天下也。天下之要,不在于彼而在于我,不在于人而在于我身,身得则万物备矣。彻于心术之论,则嗜欲好憎外矣。是故无所喜而无所怒,无所乐而无所苦,万物玄同也,无非无是,化育玄耀,生而如死。 夫天下者亦吾有也,吾亦天下之有也,天下之与我,岂有间哉!夫有天下者,岂必摄权持势,操杀生之柄而以行其号令邪?吾所谓有天下者,非谓此也,自得而已。自得,则天下亦得我矣。吾与天下相得,则常相有,己又焉有不得容其间者乎!所谓自得者,全其身者也。全其身,则与道为一矣。故虽游于江浔海裔,驰要袅,建翠盖,目观掉羽、武象之乐,耳听滔朗奇丽激抮之音,扬郑、卫之浩乐,结激楚之遗风,射沼滨之高鸟,逐苑囿之走兽,此齐民之所以淫逸流湎,圣人处之,不足以营其精神,乱其气志,使心怵然失其情性。处穷僻之乡,侧溪谷之间,隐于榛薄之中,环堵之室,茨之以生茅,蓬户瓮牖,揉桑为枢,上漏下湿,润浸北房,雪霜滖灖,浸潭众蒋,逍遥于广泽之中,而仿洋于山峡之旁,此齐民之所为形植黎黑,忧悲而不得志也,圣人处之,不为愁悴怨怼,而不失其所以自乐也。是何也?则内有以通于天机,而不以贵贱贫富劳逸失其志德者也。故夫乌之哑哑,鹊之唶唶,岂尝为寒暑燥湿变其声哉!是故夫得道已定,而不待万物之推移也,非以一时之变化而定吾所以自得也。吾所谓得者,性命之情处其所安也。 夫性命者,与形俱出其宗,形备而性命成,性命成而好憎生矣。故士有一定之论,女有不易之行,规矩不能方圆,钩绳不能曲直。天地之永,登丘不可为修,居卑不可为短。是故得道者,穷而不慑,达而不荣,处高而不机,持盈而不倾,新而不朗,久而不渝,入火不焦,入水不濡。是故不待势而尊,不待财而富,不待力而强,平虚下流,与化翱翔。若然者,藏金于山,藏珠于渊,不利货财,不贪势名。是故不以康为乐,不以慊为悲,不以贵为安,不以贱为危,形神气志,各居其宜,以随天地之所为。夫形者,生之舍也;气者,生之充也;神者,生之制也。一失位,则三者伤矣。是故圣人使人各处其位,守其职,而不得相乾也。故夫形者非其所安也而处之则废,气不当其所充而用之则泄,神非其所宜而行之则昧。此三者,不可不慎守也。 夫举天下万物,蚑蛲贞虫,蠕动蚑作,皆知其所喜憎利害者,何也?以其性之在焉而不离也,忽去之,则骨肉无伦矣。今人之所以眭然能视,营然能听,形体能抗,而百节可屈伸,察能分白黑、视丑美,而知能别同异、明是非者,何也?气为之充,而神为之使也。何以知其然也?凡人之志各有所在而神有所系者,其行也,足蹪趎埳、头抵植木而不自知也,招之而不能见也,呼之而不能闻也。耳目非去之也,然而不能应者,何也?神失其守也。故在于小则忘于大,在于中则忘于外,在于上则忘于下,在于左则忘于右。无所不充,则无所不在。是故贵虚者以豪末为宅也。 今夫狂者之不能避水火之难而越沟渎之险者,岂无形神气志哉?然而用之异也。失其所守之位,而离其外内之舍,是故举错不能当,动静不能中,终身运枯形于连嵝列埒之门,而蹪蹈于污壑阱陷之中,虽生俱与人钧,然而不免为人戮笑者,何也?形神相失也。故以神为主者,形从而利;以形为制者,神从而害。贪饕多欲之人,漠欧于势利,诱慕于名位,冀以过人之智植于高世,则神日以耗而弥远,久淫而不还,形闭中距,则神无由入矣。是以天下时有盲妄自失之患。此膏烛之类也,火逾然而消逾亟。夫精神气志者,静而日充者以壮,躁而日耗者以老。是故圣人将养其神,和弱其气,平夷其形,而与道沉浮俯仰,恬然则纵之,迫则用之。其纵之也若委衣,其用之也若发机。如是,则万物之化无不遇,而百事之变无不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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达生固无忧,遗世乃观化。 高举出九霄,星辰在其下。 阴阳为炉炭,万物皆土苴。 何必殉夭殁,滞情悲外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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复自纯坤起,阴阳由静生。 飞灰识地气,吹律考中声。 六甲周天运,九畴味道精。 非图穷理誉,本末近分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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阴阳初感处,天地未分时。 言语既难到,丹青何处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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昔者,师旷奏白雪之音,而神物为之下降,风雨暴至。平公癃病,晋国赤地。 庶女叫天,雷电下击,景公台陨,支体伤折,海水大出。夫瞽师、庶女,位贱尚 ,权轻飞羽,然而专精厉意,委务积神,上通九天,激厉至精。由此观之,上 天之诛也,虽在圹虚幽间,辽远隐匿,重袭石室,界障险阻,其无所逃之,亦明矣。 武王伐纣,渡于孟津,阳侯之波,逆流而击,疾风晦冥,人马不相见。于是 武王左操黄钺,右秉白旄,目而之曰:“余任天下,谁敢害吾意者!”于是, 风济而波罢。鲁阳公与韩构难,战酣日暮,援戈而之,日为之反三舍。夫全性 保真,不亏其身,遭急迫难,精通于天。若乃未始出其宗者,何为而不成!夫死 生同域,不可胁陵,勇武一人,为三军雄。彼直求名耳,而能自要者尚犹若此, 又况夫宫天地,怀万物,而友造化,含至和,直偶于人形,观九钻一,知之所不 知,而心未尝死者乎! 昔雍门子以哭见于孟尝君,已而陈辞通意,抚心发声。孟尝君为之增欷乌 邑,流涕狼戾不可止。精神形于内,而外谕哀于人心,此不传之道。使俗人不 得其君形者而效其容,必为人笑。故蒲且子之连鸟于百仞之上,而詹何之骛鱼于 大渊之中,此皆得清净之道,太浩之和也。夫物类之相应,玄妙深微,知不能论, 辩不能解,故东风至而酒湛溢,蚕耳丝而商弦绝,或感之也。画随灰而月运阙, 鲸鱼死而彗星出,或动之也。故圣人在位,怀道而不言,泽及万民。君臣乖心, 则背谲见于天,神气相应徵矣。故山云草莽,水云鱼鳞,旱云烟火,涔云波水, 各象其形类,所以感之。 夫阳燧取火于日,方诸取露于月,天地之间,巧历不能举其数,手徵忽, 不能览其光。然以掌握之中,引类于太极之上,而水火可立致者,阴阳同气相动 也。此傅说之所以骑辰尾也。故至阴<风><风>,至阳赫赫,两者交接成和, 而万物生焉。众雄而无雌,又何化之所能造乎?所谓不言之辩,不道之道也。 故召远者使无为焉,亲近者使无事焉,惟夜行者为能有之。故却走马以粪,而车 轨不接于远方之外,是谓坐驰陆沈,昼冥宵明,以冬铄胶,以夏造冰。夫道者, 无私就也,无私去也。能者有余,拙者不足,顺之者利,逆之者凶。譬如隋侯之 珠,和氏之璧,得之者富,失之者贫,得失之度,深微窈冥,难以知论,不可以 辩说也。何以知其然?今夫地黄主属骨,而甘草主生肉之药也,以其属骨,责其 生肉,以其生肉,论其属骨,是犹王孙绰之欲倍偏枯之药,而欲以生殊死之人, 亦可谓失论矣! 若夫以火能焦木也,因使销金,则道行矣。若以慈石能运铁也,而求其引瓦, 则难矣。物固不可以轻重论也。夫燧之取火于日,慈石之引铁,蟹之败漆,葵之 向日,虽有明智,弗能然也。故耳目之察,不足以分物理;心意之论,不足以定 是非。故以智为治者,难以持国,唯通于太和,而持自然之应者,为能有之。故 崩而薄落之水涸,区冶生,而淳钩之剑成;纣为无道,左强在侧;太公并世,故 武王之功立。由是观之,利害之路,祸福之门,不可求而得也。 夫道之与德,若韦之与革,远之则迩,近之则远。不得其道,若观鱼。故 圣若镜,不将不迎,应而不藏,故万化而无伤。其得之,乃失之;其失之,非乃 得之也。今失调弦者,叩宫宫应,弹角角动,此同声相和者也。夫有改调一弦, 其于五音无所比,鼓之而二十五弦皆应,此未始异于声,而音之君已形也。故通 于太和者,昏若纯醉而甘卧以游其中,而不知其所由至也。 纯温以沦,钝闷以终,若未始出其宗,是谓大通。今夫赤螭、青虬之游冀州 也,天清地定,毒兽不作,飞鸟不骇,入榛薄,食荐梅,味含甘,步不出顷亩 之区,而蛇鳝轻之,以为不能与之争于江海之中。若乃至于玄云之素朝,阴阳交 争,降扶风,杂冻雨,扶摇而登之,威动天地,声震海内,蛇鳝著泥百仞之中, 熊罴匍匐丘山{斩石}岩,虎豹袭穴而不敢咆,猿颠蹶而失木枝,又况直蛇鳝之 类乎!凤凰之翔至德也,雷霆不作,风雨不兴,川谷不澹,草木不摇,而燕雀佼 之,以为不能与之争于宇宙之间。还至其曾逝万仞之上,翱翔四海之外,过昆仑 之疏圃,饮砥柱之湍濑,回蒙汜之渚,尚佯冀州之际,径蹑都广,入日抑节, 羽翼弱水,暮宿风穴,当此之时,鸿鹄仓霍莫不惮惊伏窜,注喙江裔,又况 直燕雀之类乎!此明于小动之迹,而不知大节之所由者也。 昔者王良、造父之御也,上车摄辔,马为整齐而敛谐,投足调均,劳逸若一, 心怡气和,体便轻毕,安劳乐进,驰骛若灭,左右若鞭,周旋若环,世皆以为巧, 然未见其贵者也。若夫钳且、大丙之御,除辔衔,去鞭弃策,车莫动而自举,马 莫使而自走也,日行月动,星耀而玄运,电奔而鬼腾,进退屈伸,不见朕垠,故 不招指,不咄叱,过归雁于碣石,轶军鸡于姑余,骋若飞,骛若绝,纵矢蹑风, 追归忽,朝发桑,日入落棠,此假弗用而能以成其用也。非虑思之察,手爪 之巧也,嗜欲形于胸中,而精神逾于六马,此以弗御御之者也。 昔者黄帝治天下,而力牧、太山稽辅之,以治日月之行律,治阴阳之气,节 四时之度,正律历之数,别男女,异雌雄,明上下,等贵贱,使强不掩弱,众不 暴寡,人民保命而不夭,岁时孰而不凶,百官正而无私,上下调而无尤,法令明 而不暗,辅佐公而不阿,田者不侵畔,渔者不争隈。道不拾遗,市不豫贾,城郭 不关,邑无盗贼,鄙旅之人相让以财,狗彘吐菽粟于路,而无仇争之心。于是日 月精明,星辰不失其行,风雨时节,五谷登孰,虎狼不妄噬,鸷鸟不塾搏,凤皇 翔于庭,麒麟游于郊,青龙进驾,飞黄伏皂,诸北、儋耳之国,莫不献其贡职, 然犹未及ж戏氏之道也。 往古之时,四极废,九州裂,天不兼覆,地不周载,火监炎而不灭,水浩 洋而不息,猛兽食颛民,鸷鸟攫老弱,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,断鳌足以立 四极。杀黑龙以济冀州,积芦灰以止淫水。苍天补,四极正,淫水涸,冀州平, 狡虫死,颛民生。背方州,抱圆天,和春阳夏,杀秋约冬,枕方寝绳,阴阳之所 壅沈不通者,窍理之;逆气戾物,伤民厚积者,绝止之。当此之时,卧倨倨,兴 眄眄,一自以为马,一自以为牛,其行真々,其视瞑瞑,侗然皆得其和,莫知 所由生,浮游不知所求,魍魉不知所往。当此之时,禽兽蝮蛇,无不匿其爪牙, 藏其螫毒,无有攫噬之心。考其功烈,上际九天,下契黄垆,名声被后世,光晖 重万物。乘雷车,服驾应龙,骖青虬,援绝瑞,席萝图,黄云络,前白螭,后奔 蛇,浮游消摇,道鬼神,登九天,朝帝于灵门,宓穆休于太宜之下。然而不彰其 功,不扬其声,隐真人之道,以从天地之固然。何则?道德上通,而智故消灭也。 逮至夏桀之时,主暗晦而不明,道澜漫而不修,弃捐五帝之恩刑,推蹶三王 之法籍。是以至德灭而不扬,帝道掩而不兴,举事戾苍天,发号逆四时,春秋缩 其和,天地除其德,仁君处位而不安,大夫隐道而不言,群臣准上意而怀当,疏 骨肉而自容,邪人参耦比周而阴谋,居君臣父子之间,而竞载骄主而像其意,乱 人以成其事。是故君臣乖而不亲,骨肉疏而不附,植社槁而雩裂,容台振而掩 覆,犬群嗥而入渊,豕衔蓐而席澳,美人道墨面而不容,曼声吞炭内闭而不歌, 丧不尽其哀,猎不听其乐,西老折胜,黄神啸吟,飞鸟铩翼,走兽废脚,山无峻 ,泽无洼水,狐狸首穴,马牛放失,田无立禾,路无莎<艹烦>,金积折廉,璧 袭无理,磬龟无腹,蓍策日施。 晚世之时,七国异族,诸侯制法,各殊习俗,纵横间之,举兵而相角,攻城滥 杀,覆高危安,掘坟墓,扬人骸,大冲车,高重京,除战道,便死路,犯严敌, 残不义,百往一反,名声苟盛也。是故质壮轻足者为甲卒,千里之外,家老羸弱, 凄怆于内,厮徒马圉,付车奉饣襄,道路辽远,霜雪亟集,短褐不完,人羸车 弊,泥涂至膝,相携于道,奋首于路,身枕格而死,所谓兼国有地者,伏尸数十 万,破车以千百数,伤弓弩矛戟矢石之创者,扶举于路,故世至于枕人头,食人 肉,菹人肝,饮人血,甘之于刍豢故。故自三代以后者,天下未尝得安其情性,而 乐其习俗,保其修命,而不夭于人虐也。所以然者何也?诸侯力征,天下不合而 为一家。 逮至当今之时,天子在上位,持以道德,辅以仁义,近者献其智,远者怀其 德,拱揖指麾而四海宾服,春秋冬夏皆献其贡职,天下混而为一,子孙相代, 此五帝之所以迎天德也。夫圣人者,不能生时,时至而弗失也。辅佐有能,黜谗 佞之端,息巧辩之说,除刻削之法,去烦苛之事,屏流言之迹,塞朋党之门,消 知能,修太常,隳肢体,绌聪明,大通混冥,解意释神,漠然若无魂魄,使万物 各复归其根,则是所修伏牺氏之迹,而反五帝之道也。 夫钳且、大丙不施辔衔,而以善御闻于天下。伏戏、女娲不设法度,而以至 德遗于后世。何则?至虚无纯一,而不た喋苛事也。《周书》曰:“掩雉不得, 更顺其风。”今若夫申、韩、商鞅之为治也,扌孛拔其根,芜弃其本,而不穷究 其所由生,何以至此也:凿五刑,为刻削,乃背道德之本,而争于锥刀之末,斩 艾百姓,殚尽太半,而欣欣然常自以为治,是犹抱薪而救火,凿窦而出水。夫井 植生梓而不容瓮,沟植生条而不容舟,不过三月必死。所以然者何也?皆狂生而 无其本者也。河九折注于海,而不绝者,昆仑之输也,潦水不泄,氵广氵养极望, 旬月不雨则涸而枯泽,受氵翼而无源者。譬若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,娥窃以 奔月,怅然有丧,无以续之。何则?不知不死之药所由生也。是故乞火不若取燧, 寄汲不若凿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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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一分兮作两仪,阴阳变合化工施。 生人生物都无种,此是乾坤气化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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阴阳妙用表三才,却问阴阳底许来。 若识阴阳由动静,何人更作有无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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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书明治乱;看水识阴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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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清之始也,和顺以寂漠,质真而素朴,闲静而不躁,推移而无故,在内而 合乎道,出外而调于义,发动而成于文,行快而便于物。其言略而循理,其行亻 兑而顺情,其心愉而不伪,其事素而不饰,是以不择时日,不占卦兆,不谋所始, 不议所终,安则止,激则行,通体于天地,同精于阴阳,一和于四时,明照于日 月,与造化者相雌雄。是以天覆以德,地载以乐,四时不失其叙,风雨不降其虐, 日月淑清而扬光,五星循轨而不失其行。当此之时,玄元至砀而运照,凤麟至, 著龟兆,甘露下,竹实满,流黄出,而朱草生,机械诈伪莫藏于心。 逮至衰世,镌山石,钅挈金玉,レ蚌蜃,消铜铁,而万物不滋,刳胎杀夭, 麒麟不游,覆巢毁卵,凤凰不翔,钻燧取火,构木为台,焚林而田,竭泽而渔。 人械不足,畜藏有余,而万物不繁兆,萌牙卵胎而不成者,处之太半矣。积壤而 丘处,粪田而种谷,掘地而井饮,疏川而为利,筑城而为固,拘兽以为畜,则阴 阳缪戾,四时失叙,雷霆毁折,雹霰降虐,氛雾霜雪不霁,而万物ㄡ夭。榛秽, 聚埒亩,芟野,长苗秀,草木之句萌、衔华、戴实而死者,不可胜数。乃至夏 屋宫驾,县联房植,檐榱题,雕琢刻镂,乔枝菱阿,夫容芰荷,五采争胜,流 漫陆离,修曲扌交,夭矫曾桡,芒繁纷,以相交持,公输、王尔无所错其剞 屈刂削锯,然犹未能澹人主之欲也。是以松柏露夏槁,江、河、三川绝而不流, 夷羊在牧,飞蛩满野,天旱地坼,凤皇不下,句爪、居牙、戴色、出距之兽,于 是鸷矣。民之专室蓬庐,无所归宿,冻饿饥寒死者,相枕席也。及至分山川溪谷, 使有壤界,计人多少众寡,使有分数,筑城掘池,设机械险阻以为备,饰职事, 制服等,异贵贱,差贤不肖,经诽誉,行赏罚,则兵革兴而分争生,民之灭抑夭 隐,虐杀不辜而刑诛无罪,于是生矣。天地之合和,阴阳之陶化万物,皆乘人气 者也。是故上下离心,气乃上蒸,君臣不和,五谷不为。距日冬至四十六日,天 含和而未降,地怀气而未扬,阴阳储与,呼吸浸潭,包裹风俗,斟酌万殊,?9薄 众宜,以相呕咐酝酿,而成育群生。是故春肃秋荣,冬雷夏霜,皆贼气之所生。 由此观之,天地宇宙,一人之身也;六合之内,一人之制也。是故明于性者,天 地不能胁也;审于符者,怪物不能惑也。故圣人者,由近知远,而万殊为一。古之 人同气于天地,与一世而优游。当此之时,无庆贺之利,刑罚之威,礼义廉耻不 设,毁誉仁鄙不立,而万民莫相侵欺暴虐,犹在于混冥之中。逮至衰世,人众财 寡,事力劳而养不足,于是忿争生,是以贵仁。仁鄙不齐,比周朋党,设诈, 怀机械巧故之心,而性失矣,是以贵义。阴阳之情,莫不有血气之感,男女群居 杂处而无别,是以贵礼。性命之情,淫而相胁,以不得已则不和,是以贵乐。是 故仁义礼乐者,可以救败,而非通治之至也。夫仁者,所以救争也;义者,所以 救失也;礼者,所以救淫也;乐者,所以救忧也。神明定于天下,而心反其初; 心反其初,而民心善;民心善而天地阴阳从而包之,则财足而人澹矣;贪鄙忿争 不得生焉。由此观之,则仁义不用矣。道德定于天下而民纯朴,则目不营于色, 耳不淫于声,坐俳而歌谣,被发而浮游,虽有毛嫱、西施之色,不知说也。掉羽、 武象,不知乐也,淫无别,不得生焉。由此观之,礼乐不用也。是故德衰然后 仁生,行沮然后义立,和失然后声调,礼淫然后容饰。是故知神明然后知道德之 不足为也,知道德然后知仁义之不足行也。知仁义然后知礼乐之不足修也。今背 其本而求其末,释其要而索之于详,未可与言至也。 天地之大,可以矩表识也;星月之行,可以历推得也;雷震之声,可以鼓钟 写也。风雨之变,可以音律知也。是故大可睹者,可得而量也;明可见者,可得 而蔽也;声可闻者,可得而调也;色可察者,可得而别也。夫至大,天地弗能含 也;至微,神明弗能领也。及至建律历,别五色,异清浊,味甘苦,则朴散而为 器矣。立仁义,修礼乐,则德迁而为伪矣。及伪之生也,饰智以惊愚,设诈以巧 上,天下有能持之者,有能治之者也。昔者苍颉作书,而天雨粟,鬼夜哭;伯益 作井,而龙登玄云,神栖昆仑;能愈多而德愈薄矣。故周鼎著亻垂,使衔其指, 以明大巧之不可为也。故至人之治也,心与神处,形与性调,静而体德,动而理 通。随自然之性而缘不得已之化,洞然无为而天下自和,忄詹然无为而民自朴, 无衤几祥而民不夭,不忿争而养足,兼包海内,泽及后世,不知为之谁何。是故 生无号,死无谥,实不聚而名不立,施者不德,受者不让,德交归焉。而莫之充 忍也。故德之所总,道弗能害也;知之所不知,辩弗能解也。不言之辩,不道之 道,若或通焉,谓之天府。取焉而不损,酌焉而不竭,莫知其所由出,是谓瑶光。 瑶光者,资粮万物者也,振困穷,补不足,则名生,兴利除害,伐乱禁暴,则功 成。世无灾害,虽神无所施其德,上下和辑,虽贤无所立其功。昔容成氏之时, 道路雁行列处,托婴儿于巢上,置余粮于每首,虎豹可尾,虺蛇可展,而不 知其所由然。逮至尧之时,十日并出,焦禾稼,杀草木,而民无所食。、凿 齿、九婴、大风、封、修蛇皆为民害。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,杀九婴于 凶水之上,缴大风于青丘之泽,上射十日而下杀,断修蛇于洞庭,禽封于 桑林,万民皆喜,置尧以为天子。于是天下广狭、险易、远近,始有道里。舜之 时,共工振滔洪水,以薄空桑,龙门未开,吕梁未发,江、淮通流,四海溟氵幸, 民皆上丘陵,赴树木。舜乃使禹疏三江五湖,开伊阙,导廛、涧,平通沟陆,流注 东海,鸿水漏,九州干,万民皆宁其性,是以称尧腕以为圣。晚世之时,帝有桀、 纣,为?8室、瑶台、象廊、玉床,纣为肉圃、酒池,燎焚天下之财,疲苦万民之 力,刳谏者,剔孕妇,攘天下,虐百姓,于是汤乃以革车三百乘,伐桀于南巢, 放之夏台,武王四卒三千,破纣牧野,杀之于宣室,天下宁定,百姓和集。是以 称汤、武之贤。由此观之,有贤圣之名者,必遭乱世之患也。今至人生乱世之中, 含德怀道,拘无穷之智,钳口寝说,遂不言而死者,众矣然天下莫知贵其不言也。 故道可道,非常道;名可名,非常名。著于竹帛,镂于金石,可传于人者,其粗 也。五帝三王,殊事而同指,异路而同归。晚世学者,不知道之所一体,德之所 总要,取成之迹,相与危坐而说之,鼓歌而舞之,故博学多闻,而不免于惑。诗 云:“不敢暴虎,不敢冯河。人知其一,不知其他。”此之谓也。 帝者,体太一;王者,法阴阳;霸者,则四时,君者,用六律。秉太一者, 牢笼天地,弹厌山川,含吐阴阳,伸曳四时,纪纲八极,经纬六合,覆露照导, 普汜无私;飞蠕动,莫不仰德而生。阴阳者,承天地之和,形万殊之体,含 气化物,以成埒类,赢缩卷舒,沦于不测,终始虚满,转于无原。四时者,春生 夏长,秋收冬藏,取予有节,出入有时,开阖张歙,不失其叙,喜怒刚柔,不离 其理。六律者,生之与杀也,赏之与罚也,予之与夺也,非此无道也;故谨于权 衡准绳,审乎轻重,足以治其境内矣。是故体太一者,明于天地之情,通于道德 之伦,聪明耀于日月,精神通于万物,动静调于阴阳,喜怒和于四时,德泽施于 方外,名声传于后世。法阴阳者,德与天地参,明与日月并,精与鬼神总,戴圆 履方,抱表怀绳,内能治身,外能得人,发号施令,天下莫不从风。则四时者, 柔而不脆,刚而不贵,宽而不肆,肃而不悖,优柔委从,以养群类,其德含愚 而容不肖,无所私爱。用六律者,伐乱禁暴,进贤而退不肖,扶拨以为正,壤险 以为平,矫枉以为直,明于禁舍开闭之道,乘时因势,以服役人心也。帝者体阴 阳则侵,王者法四时则削,霸者节六律则辱,君者失准绳则废。故小而行大,则 滔窕而不亲;大而行小,则狭隘而不容。贵贱不失其体,则天下治矣。天爱其精, 地爱其平,人爱其情。天之精,日月星辰雷电风雨也;地之平,水火金木土也; 人之情,思虑聪明喜怒也。故闭四关,止五遁,则与道沦。是故神明藏于无形, 精神反于至真,则目明而不以视,耳聪而不以听,必条达而不以思虑,委而弗为, 和而弗矜,冥性命之情,而智故不行衤集焉。精泄于目,则其视明;在于耳,则 其听聪;留于口,则其言当;集于心,则其虑通。故闭四关则身无患,百节莫苑, 莫死莫生,莫虚莫盈,是谓真人。 凡乱之所由生者,皆在流遁。流遁之所生者五:大构驾,兴宫室,延楼栈道, 鸡栖井,标末薄栌,以相支持,木巧之饰,盘纡刻俨,嬴镂雕琢,诡文回 波,淌游瀷淢,菱杼纟抱,芒繁乱泽,巧伪纷,以相摧错,此遁于木也。 凿污池之深,肆畛崖之远,来溪谷之流,饰曲岸之际,积牒旋石,以纯修奇, 抑氵或怒濑,以扬激波,曲拂回,以像氵禺、浯,益树莲菱,以食鳖鱼,鸿鹄 爽,稻梁饶余,龙舟首,浮吹以娱,此遁于水也。高筑城郭,设树险阻,崇台 榭之隆,侈苑囿之大,以穷要妙之望,魏阙之高,上际青云,大厦曾加,拟于昆 仑,修为墙垣,甬道相连,残高增下,积土为山,接径历远,直道夷险,终日驰 鹜,而无迹蹈之患,此遁于土也。大钟鼎,美重器,华虫疏镂,以相缪纟,寝 蟠龙连组,昱错眩,照耀辉煌,偃蹇寥纠,曲成文章,雕琢之饰,锻锡文铙, 乍晦乍明,抑微灭瑕,霜文沈居,若簟,缠锦经冗,似数而疏,此遁于金也。 煎熬焚炙,调齐和之适,以穷荆、吴甘酸之变,焚林而猎,烧燎大木,鼓橐吹 垂,以销铜铁,靡流坚锻,无厌足目,山无峻干,林无柘梓,燎木以为炭,燔草 而为灰,野莽白素,不得其时,上掩天光,下殄地财,此遁于火也。此五者,一 足以亡天下矣。是故古者明堂之制,下之润湿弗能及,上之雾露弗能入,四方之 风弗能袭;土事不文,木工不琢,金器不镂;衣无隅差之削,冠无觚蠃之理;堂 大足以周旋理文,静洁足以享上帝、礼鬼神,以示民知俭节。夫声色五味,远国 珍怪,瑰异奇物,足以变心易志,摇荡精神,感动血气者,不可胜计也。夫天地 之生财也,本不过五。圣人节五行,则治不荒。凡人之性,心和欲得则乐,乐斯 动,动斯蹈,蹈斯荡,荡斯歌,歌斯舞,歌舞节则禽兽跳矣。人之性,心有忧丧 则悲,悲则哀,哀斯愤,愤斯怒,怒斯动,动则手足不静。人之性有侵犯则怒, 怒则血充,血充则气激,气激则发怒,发怒则有所释憾矣。故钟鼓管箫,干羽 旄,所以饰喜也;衰苴杖,哭踊有节,所以饰哀也;兵革羽旄,金鼓斧钺,所 以饰怒也。必有其质,乃为之文。古者圣人在上,政教平,仁爱洽,上下同心, 君臣辑睦,衣食有余,家给人足,父慈子孝,兄良弟顺,生者不怨,死者不恨, 天下和洽,人得其愿。夫人相乐,无所发贶,故圣人为之作乐以和节之。末世之 政,田渔重税,关市急征,泽梁毕禁,网罟无所布,耒耜无以设,民力竭于徭役, 财用殚于会赋,居者无食,行者无粮,老者不养,死者不葬,赘妻鬻子,以给上 求,犹弗能澹,愚夫蠢妇皆有流连之心,凄怆之志,乃使始为之撞大钟,击鸣鼓, 吹竽笙,弹琴瑟,失乐之本矣。古者上求薄而民用给,君施其德,臣尽其忠,父 行其慈,子竭其孝,各致其爱而无憾恨其间。夫三年之丧,非强而致之,听乐不 乐,食旨不甘,思慕之心,未能绝也。晚世风流俗败,嗜欲多,礼义废,君臣相欺, 父子相疑,怨尤充胸,思心尽亡,被衰戴,戏笑其中,虽致之三年,失丧之本也。 古者天子一畿,诸侯一同,各守其分,不得相侵,有不行王道者,暴虐万民,争 地侵壤,乱政犯禁,召之不至,令之不行,禁之不止,诲之不变,乃举兵而伐之, 戮其君,易其党,封其墓,类其社,卜其子孙以代之。晚世务广地侵壤,并兼无 已,举不义之兵,伐无罪之国,杀不辜之民,绝先圣之后,大国出攻,小国城守, 驱人之牛马,人之子女,毁人之宗庙,迁人之重宝,血流千里,暴骸满野,以 澹贪主之欲,非兵之所为生也。故兵者,所以讨暴,非所以为暴也;乐者,所以 致和,非所以为淫也;丧者,所以尽哀,非所以为伪也。故事亲有道矣,而爱为 务;朝廷有容矣,而敬为上;处丧有礼矣,而哀为主;用兵有术矣,而义为本。 本立而道行,本伤而道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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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者须当要色浓,更兼肋腿与身同。 头雌腰阔阴阳翅,赢尽埸中独请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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